王院士拿着一叠论文走了进来，精神矍铄。
“哟，都到啦？来来来，不等了，开始吧。”
三人立刻停止交谈，正襟危坐。
组会按部就班地进行。
赵磊汇报他的博士论文进展，林涵菡讲解她最新的市场调研发现。
轮到沈瑶时，她从容地打开自己精心准备的文献综述ppt。
“关于全球半导体产业政策理论的最新发展，我梳理了三个主要流派……”
她的汇报，条理清晰，引经据典。
有扎实的理论深度，巧妙地结合了程氏集团旗下某个合资公司的实际案例进行分析，深入浅出。
王院士听得连连点头，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嗯，有进步。
下次的报告，可以尝试加入一些计量分析模型，让你的论点更有说服力。”
程昱是最后一个汇报的。
他的报告相对简略，但总能抓住政策分析的核心要害，观点犀利，显然也是下了大功夫的。
组会结束，王院士特意把他们四人都留了下来。
“下个月，在魔都有个全国性的半导体产业发展峰会。
国内的龙头企业和专家都会去，你们四个，都跟我一起去见见世面。”
这无疑又是一个好机会！
四人道别时，林涵菡却悄悄拉住了沈瑶的衣袖，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学妹，能……单独聊几句吗？”
沈瑶瞥了眼已经走到门口，回头望向她的程昱，冲他微微颔首，示意他稍等。
两人走到走廊的拐角处，避开了人流。
林涵菡立刻切入了正题，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恳求。
“瑶瑶，那个设备项目，对我们团队，对我家都非常重要。
你……你能不能帮忙在程董面前，多美言几句？”
沈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语气疏离又客气：“学姐，这你可找错人了。
我只是程氏的一个小小实习分析师，这种级别的投资决策，我哪里说得上话。”
“不，你说得上！”
林涵含急切地反驳，“我听说了，今天会上，就是你一句话，才让项目暂缓的！
程董他很看重你的意见！”
话倒是不假。
但沈瑶更不会因为这点虚名，就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险。
商场上不能太憨厚，义不掌财，老祖宗说的话不无道理！
她斟酌着词句，说得滴水不漏：“学姐，项目的关键点不在我，也不在任何人。
还是那两个核心问题，如果你们能把外资的股权问题彻底解决掉，把不合理的对赌条款修改掉，项目自然就能水到渠成。”
“外资部分我们可以立刻引入国内的战略资本进行置换！”
林涵菡语速飞快，像是在背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对赌条款我们也可以和投资部重新谈判……”
沈瑶轻轻打断了她：“学姐，这些，你应该去跟负责项目的陈志明，或者周总监沟通，他们才是官方渠道。”
“陈志明已经把事情搞砸了！
投资部现在对我们警惕性很高，根本谈不下去！”
林涵菡终于泄了气，咬着嘴唇，眼圈都红了。
一副可怜的姿态摆给谁看？
沈瑶又不是男人，会因为你娇滴滴的眼泪就牺牲自己？
她心中了然，这是正门走不通，想来撬她这个后门了。
“学姐的心情我理解，”
沈瑶语气放缓，却依旧没有松口，“这样吧，你刚才说的解决方案，我会找机会，如实地向程董汇报。
但最终的决策，一定还是要走公司的正规流程。”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跟官方语言一样，热情礼貌一问三不知。
沈师妹果真是个精明的主儿！
林涵菡的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但她很快又重新堆起笑容，仿佛刚才的急切和失态从未发生过。
她亲热地挽住沈瑶的手臂：“那就太谢谢你了，瑶瑶！
对了，你赵阿姨前几天还念叨你呢，让我问问你，下个周末有没有空，去家里吃饭呀？”
瞧瞧，硬的不行，人情牌立刻就打出来了。
沈瑶微笑着抽回自己的手臂：“要看公司下周的工作安排呢，如果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访阿姨。”
不答应，也不拒绝。
告别了笑意盈盈的林涵菡，沈瑶走向等在楼下的程昱。
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仿佛踏在光与影的交界处。
“她找你谈项目？”
程昱发动车子，侧头看她，一眼看穿。
沈瑶点头，系上安全带：“嗯，想让程氏开开后门，想让我帮忙在叔叔面前说几句好话。”
“你怎么回答的？”程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公事公办。”
沈瑶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战斗后的疲惫，“不过，她搬出了她婆婆，邀请我下周末去府上吃饭。”
程昱轻笑出声：“呵，软硬兼施啊，她倒是把能用的牌都打出来了。”
车子平稳地驶出菁菁校园，汇入燕京傍晚拥堵的车流。
沈瑶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火，思绪万千。
林涵菡今天的急切，反而彻底印证了她的猜测。
半导体设备项目肯定有大问题，一个远比财务报表上更严重的问题。
否则，她们家不至于如此不计代价，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非要把程氏拖下水。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程昱温热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捏了捏。
沈瑶收回目光，对上他关切的眼神，心头一暖。
“在想，这件事该怎么跟程董汇报。”
“实话实说就行。”
程昱转动方向盘，拐上高架，“我爸这个人，做生意最讨厌被人当成冤大头，耍小聪明。”
沈瑶深有体会。
程卫东能在商海浮沉数十年，将程氏打造成商业帝国，靠的绝不仅仅是运气。
“对了，”
程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神秘地冲她眨了眨眼，“我爸让我这个周末带你去个地方。”
沈瑶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去哪里？”
“保密。”
程昱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反正是个好地方，你肯定会喜欢的。”
沈瑶便不再追问。
和程家这对父子打交道，她已经学会了最重要的一条法则：保持耐心，静待时机。
该让她知道的，早晚都会让她知道。
在这个处处是算计，人人戴面具的世界里，唯有保持绝对的清醒，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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