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将万丈金光洒向满目疮痍的望南城。城墙上下,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那场炼狱般的厮杀。残破的军旗耷拉在焦黑的垛口上,被晨风吹动,发出轻微的呜咽。城上城下,随处可见倒伏的尸体,穿着不同制式的盔甲,却同样被血污和尘土覆盖,保持着生前最后搏杀的姿态。一些辅兵和民夫已经开始在军官的指挥下,沉默地收敛遗体,将守城将士的尸身小心抬下,而敌军尸体则被集中到一旁,等待后续处理。
杨妙真拄剑而立,玄色披风破败不堪,左臂的伤口虽经简单捆扎,鲜血仍不断渗出,将缠绕的布条染成深褐色。她望着如退潮般远去的圣元大军,直到最后一队敌军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上,那根紧绷了数个时辰、几乎要断裂的心弦才骤然松弛。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脱力袭来,她身形微晃,几乎软倒。
“郡主!”身旁的亲卫队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躯,声音因长时间呐喊而沙哑不堪。
“我……没事。”杨妙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将几乎要涌上喉头的腥甜感压了下去。她环顾四周,城头上幸存下来的守军们,个个衣衫褴褛,血污满身,许多人互相搀扶着才能站立,眼神中混杂着极度的疲惫、尚未散去的杀意以及劫后余生的茫然。伤兵的呻吟声开始在各处响起,如同哀伤的背景音。她振作精神,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下达命令:“立刻清点伤亡!优先救治重伤者!工兵营组织人手,立刻加固所有城防,尤其是东城缺口,用一切可用材料,连夜抢修!巡逻队加倍,警惕敌军佯退或斥候靠近!”
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这座刚刚经历血战、几乎濒临崩溃的城市,如同一个重伤的巨人,开始艰难地喘息,并试图重新凝聚力量。杨妙真安排妥当,目光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北方那片依旧隐约可见的、将云层底部染成赤红色的火光,心中那块压得她几乎窒息的巨石终于落地。成功了,飞羽他们真的做到了!但随即,更深的担忧如藤蔓般缠绕上来——奇袭成功意味着敌人疯狂的报复,飞羽,湘玉,石虎,还有那八百勇士,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
黑风谷东南方向,崎岖险峻的山林之中。
叶飞羽、林湘玉率领的残部正在急速撤离。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战斗的痕迹,烟火熏黑了脸庞,战袍被荆棘划破,沾满泥土与凝固的血迹。连续的攀岩、潜伏、激战和长途奔袭,耗尽了他们的体力,此刻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身后,黑风谷方向的火光与冲天浓烟,既是他们成功壮举的丰碑,也如同巨大的信号,指引着必然暴怒的圣元军追兵前来索命。
“快!再快一点!敌人很快会反应过来!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进入更深的老林子!”叶飞羽压低声音催促,他的声音因疲惫和吸入烟尘而沙哑,但眼神依旧锐利,不断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和林木深处。他左臂上一道深刻的刀伤只是简单捆扎,随着急促的动作,仍有血珠渗出。
队伍沿着石虎等猎户指引的、几乎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小路沉默疾行。猎户们走在最前和断后,利用他们对山林的熟悉,尽可能掩盖队伍走过的痕迹。然而,圣元军显然动用了擅长追踪的好手。就在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试图借助复杂地形摆脱追踪时,侧后方远远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间或夹杂着令人心悸的犬吠声!
“不好!是圣元军的游骑和猎犬!追上来了!”一名负责断后的斥候连滚带爬地从后方冲过来,脸上带着惊惶和急切,压低声音汇报。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这支队伍已是强弩之末,而追击的敌军显然是养精蓄锐的生力军,还配备了在山林边缘地带极具威胁的骑兵和嗅觉灵敏的猎犬。
叶飞羽脸色一沉,目光迅速锁定了不远处一座林木相对稀疏、顶部较为平坦的土丘。“不能跑了!体力耗尽,被骑兵从背后冲散就是死路一条!抢占那个高地,依托地形固守!”他瞬间做出决断,声音斩钉截铁。
无需更多命令,残存的近五百人爆发出最后的潜能,迅速向土丘顶部收缩。弓弩手在外围依托树木和岩石寻找射击位,刀盾手和长枪兵在内侧组成紧密的防线,伤员被保护在中心。他们刚刚仓促布防完毕,近百名圣元军轻骑兵便如旋风般呼啸而至,马蹄踏碎枯枝,扬起尘土。后面还跟着数百名气喘吁吁却面目狰狞的步兵,以及几条狂吠不止、体型硕大的獒犬。为首的是一名面色凶狠的千夫长,他看着土丘上严阵以待却明显疲惫不堪的叶飞羽部,眼中露出残忍而轻蔑的光芒。
“放箭!给我射!大将军有令,一个不留!”千夫长挥刀怒吼。
骑兵们绕着土丘开始高速移动,同时抛射出一波波箭雨。步兵则举起盾牌,组成密集阵型,缓缓向上逼近。密集的箭矢“嗖嗖”落下,不断有将士中箭,闷哼声和压抑的惨叫声在人群中响起。
“不要慌!弓弩手瞄准骑兵马匹和无甲部位射击!其他人找掩体,节省体力!”林湘玉高声呼喊,稳定军心。她自己也迅速张弓搭箭,眼神冷静如冰,“嗖”的一声尖啸,一名冲得太近、试图投掷标枪的骑兵应声落马,引起敌军一阵小混乱。
叶飞羽则伏在一块岩石后,冷静地观察着战场态势。他知道,被动挨打只有死路一条,必须打乱敌军的节奏,尤其是那些对步兵威胁极大的骑兵和负责指挥的军官,还有那些能死死咬住他们踪迹的猎犬。
“湘玉,石虎!”叶飞羽低喝,“带所有箭法好的弟兄,集中火力,优先射杀敌军军官和牵犬的士兵!手雷省着点用,等敌军步兵靠近到三十步内再扔!”
“明白!”林湘玉和石虎毫不犹豫,立刻带着十几名箭法最精准的猎户和士兵,寻找最佳射击位置。猎户们使用的强弓和特制的破甲箭镞在此时发挥了关键作用。几声凄厉的犬吠过后,两条冲在最前面的獒犬被精准射翻。紧接着,那名冲在最前面、叫嚣得最凶的百夫长,被林湘玉抓住其举刀指挥的瞬间,一箭精准地射穿咽喉,当场毙命。石虎更是凭借猎人天生的敏锐目力,在乱军中发现了一名躲在盾牌后指挥的副千户,一箭穿过盾牌缝隙,将其射伤,引得敌军一阵骚动。那千夫长见状大怒,刚抬起头欲下令强攻,石虎的第二箭已至,“铛”的一声脆响,竟将其头盔上的缨穗射落,惊出他一身冷汗,攻势不由得为之一滞。
趁着敌军指挥短暂混乱、步兵冲锋势头稍减的宝贵瞬间,叶飞羽怒吼:“手雷!扔!”
守军将士们将身上仅存的、视若珍宝的手雷奋力掷出。这些黑乎乎的铁疙瘩划着弧线落入敌军步兵人群中。
“轰!轰!轰!”连续的爆炸声在山坡上响起,虽然数量有限,但巨大的声响、腾起的烟尘和飞溅的破片,再次在敌军密集阵型中造成了有效的杀伤和心理恐慌。
“就是现在!跟我冲下去!杀出一条血路!”叶飞羽看准敌军因爆炸而产生的短暂混乱和退缩,长剑一挥,身先士卒,如同下山的猛虎,率先冲向敌军阵型因伤亡而出现的薄弱处。他剑光如匹练,每一剑都简洁致命,瞬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杀!冲出去!”绝境中的将士们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和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紧随叶飞羽之后,向山下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他们都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冲不出去,所有人的性命都要留在这里。
这支疲惫之师骤然爆发出的悍勇和亡命气势,完全出乎了圣元军的意料。他们本以为面对的是一群可以随意宰割的残兵败将,没想到却是一群被逼到绝境、爆发出惊人战斗力的困兽。叶飞羽剑术高超,勇不可当;林湘玉双刀舞动,身形飘忽,所过之处敌军纷纷倒地;石虎和猎户们则如同鬼魅,利用敏捷的身手在乱军中穿插,专门攻击敌军的下盘、侧翼和落单者。
一场短促而极其惨烈的白刃战在并不宽敞的山坡上爆发。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叶飞羽他们以命搏命,硬生生在人数占优的敌军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血路。
“不要恋战!冲出去!向东南方向,进山!”叶飞羽浑身浴血,大部分是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旧伤崩裂和新添的伤口,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带领着残存的部队,沿着用生命撕开的口子奋力向外冲杀。
圣元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合常理的亡命反击打懵了,加上中低级军官伤亡不小,阵型一时陷入混乱,竟被叶飞羽部成功突围而出。突围的将士们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顾不上收拾战友的遗体,借着林木和地形的掩护,一头扎进了更深、更密的原始山林之中,终于彻底摆脱了骑兵的追击。
直到奔出十余里,确认身后再无追兵声响,众人才敢在一片相对隐蔽的山谷中停下来稍作喘息。几乎所有人都立刻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仿佛刚从地狱归来。清点人数,出发时的八百精锐,此刻仅剩不足四百七十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重伤者需要同伴搀扶才能行动。代价,惨重得让人心头发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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