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呀作响,碾过雨后泥泞的山道,最终停在回天岭叶家祖茔那扇厚重的、刷着暗红漆的院门前。驾车的是侯府一个沉默寡言的老车夫,同来的还有管家叶福指派的两个杂役,负责搬运叶飞羽那点可怜的家当——一个旧木箱,几件打着补丁的衣物,以及那本视若珍宝的《东唐舆地志》。
叶飞羽低着头,佝偻着单薄的肩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刻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茫然、怯懦,甚至带着几分对未知“流放”之地的惶恐不安。下车时,脚步都带着“踉跄”,仿佛被这肃穆阴森的墓园环境吓得不轻。
“飞羽少爷,就是这儿了。” 老车夫的声音没什么波澜,指了指紧闭的院门,“钥匙在这儿。侯爷吩咐了,让您好生守着,安分守己。月例银子会按月派人送来,若有急事,可去山下溪头村寻老张头捎信回府。” 他将一把沉重的黄铜钥匙和一串小钥匙塞到叶飞羽冰凉的手里。
那两个杂役动作麻利地将木箱搬进院子,放在正屋门口,便像避瘟神似的匆匆退了出来,连多看一眼这地方都嫌晦气。
“少爷,那…我们就回去了。” 老车夫说完,也不等叶飞羽回应,便招呼着杂役上了马车。车轱辘再次转动,碾过山路,声音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山林的风声里。
当最后一点车轮声也归于寂静,叶飞羽依旧保持着那副惶恐不安、手足无措的模样,呆呆地站在院门口,仿佛被遗弃在荒郊野岭的幼兽。他甚至还“慌乱”地往前追了两步,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张望,肩膀微微“颤抖”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风吹过松林,发出呜咽般的涛声;几只不知名的山鸟在远处的树梢上发出清脆的鸣叫。四周除了风声鸟鸣,再无半点人迹。
确认——安全!
叶飞羽猛地挺直了腰背!那佝偻畏缩的姿态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绷紧弓弦骤然松弛后的挺拔与舒展。他脸上所有的惶恐、怯懦瞬间消失无踪,那双沉寂的眼眸里,爆发出比正午阳光还要炽烈的光芒!
他猛地转过身,面对这扇象征着自由与新生的院门,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山间清冽的空气,混合着松脂的淡香、泥土的芬芳,还有雨后草木特有的清新,猛地灌入肺腑!这味道,与侯府那终年不散的脂粉气、熏香味、以及西跨院那令人作呕的霉味截然不同!
“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终于得以释放的长啸从他喉咙深处冲出!
紧接着,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片山林,猛地向着空旷的墓园和苍翠的山峦,用尽全身力气,高唱出声!歌声因为激动而有些跑调、破音,却带着一种冲破樊笼、重获新生的狂喜:
“这世界——!我来了——!任凭风暴——旋涡——!”
歌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几只林鸟扑棱棱飞起。叶飞羽毫不在意,他放声大笑,笑声酣畅淋漓,仿佛要将过去一年在侯府积攒的所有憋屈、压抑、愤懑,都随着这笑声彻底倾泻出来!
他不再是那个在侯府夹缝中求生的卑微庶子叶飞羽!
他是穿越者叶飞羽!
他是即将在这片属于自己的“王国”里,点燃科技之火、铸造命运之刃的叶飞羽。
狂喜过后,是极致的冷静与高效。时间宝贵,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用在刀刃上。
他迅速用钥匙打开院门。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嘎”的呻吟,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比原主记忆中描述的还要好!院子方正,青砖铺地,虽然角落生着些苔藓,但整体干净整洁。正房三间,坐北朝南,窗明几净(相对侯府破屋而言)。东厢房一间,西侧是厨房和柴房。院角那口井,井沿光滑,辘轳完好。更重要的是,院墙!近两人高的青砖墙,坚固厚实,将整个小院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这简直就是一座坚固的小型堡垒!
叶飞羽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先将整个小院快速转了一圈。
正房:中间是堂屋,桌椅俱全,略显陈旧但完好。左边是卧室,一张结实的木床,一个衣柜。右边似乎是个小书房?空荡荡只有一个书架和一张书案。很好!
东厢房空置,正好可以作为未来的“工作室”或储藏室。
厨房: 锅灶齐全,碗筷也有,虽然落满灰尘,但清洗就能用。角落里堆着些干柴。
柴房:空间不小,堆着不少劈好的木柴。
仓库! 叶飞羽的目光锁定了院子西南角那座独立的石砌建筑。这才是重中之重!
他快步走过去,用那串小钥匙试了试,打开了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和某种奇异矿物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仓库内部比想象的更大,光线从高处一个小窗透入,照亮飞舞的尘埃。里面堆着些杂物:生锈的锄头、铁锹、几捆绳索、几个空麻袋、几个破旧的陶罐,角落里还有一堆黑乎乎像是木炭的东西。
叶飞羽的心脏砰砰直跳,按照福伯转述的“惊喜”提示,他立刻开始在杂物堆里仔细翻找。很快,在一个被破麻袋半掩着的角落,他发现了目标!
硝石!几块灰白色的、半透明的块状结晶,用草纸包着,大概有十几斤重!旁边还有一个陶罐,里面装着黄澄澄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硫磺块!数量也不少!
“天助我也!” 叶飞羽强压住再次放声大笑的冲动,眼神亮得惊人。有了这些,火药的根基就有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硝石和硫磺挪到仓库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破麻袋和杂物仔细掩盖好。木炭是现成的!完美的初始材料组合。
接收完核心堡垒,叶飞羽马不停蹄,立刻开始勘察整个墓园及其周边环境。这关系到未来的安全、资源获取和秘密活动空间。
他走出小院,反手锁好大门。
青石铺就的宽阔神道,两旁是高大的石翁仲(石人)、石马、石虎,雕刻精美却布满岁月的痕迹。神道尽头是几座气势恢宏的合葬大墓,墓碑高大,碑文清晰,显然是叶家历代侯爷及其正室夫人的安息之所。周围环绕着稍小些的墓冢,属于家族中的重要成员。整个核心区域庄严肃穆,被打理得还算干净(叶土耕最后一点功劳?),青石缝隙里只长着少许杂草。
叶飞羽的目光扫过每一座墓冢,并非出于敬畏,而是像一个指挥官在审视自己的阵地。他默默记下地形:哪里视野开阔,哪里便于隐蔽,哪里有高大的松柏可以遮挡视线。
核心墓区外围,用低矮的石墙象征性地圈出了一片不小的缓坡地。这里才是叶飞羽眼中的“宝地”!
缓坡朝南,光照充足。靠近小院后方的一大片相对平坦,土壤看起来还算肥沃,明显有被开垦过的痕迹,不过此刻长满了荒草——这正是未来的菜园和试验田!坡地向上延伸,连接着茂密的次生林,树种以松、杉、栎为主,林木高大,枝繁叶茂。林间地面堆积着厚厚的腐殖质,踩上去软绵绵的。
“木材、燃料、潜在的药材、菌类…甚至小型猎物!” 叶飞羽在林间穿行,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他仔细辨认着树种,估量着树木的胸径和高度,寻找着可能的矿脉痕迹(尤其是硫磺和硝土的线索)。在一处背阴潮湿的岩石缝隙附近,他果然发现了一些灰白色的粉末状物质,小心地刮下一点嗅了嗅——有淡淡的硝味!好迹象!
他走到缓坡的最高处,这里视野极佳。整个墓园小院、核心墓区、缓坡林地尽收眼底。更远处,是连绵起伏、苍翠欲滴的回天岭主脉。
叶飞羽没有停留,继续向上攀爬了一段,来到一处视野更加开阔的山崖边。他像一头敏锐的豹子,伏低身体,借助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极目远眺。
东南方向: 山势逐渐平缓,一条蜿蜒的土路如同黄色的丝带,从山腰盘旋而下,消失在远处的谷地。谷地中,隐约可见一片灰瓦屋顶和袅袅炊烟——那应该就是老车夫提到的溪头村!距离目测有七八里山路,不算近,但也不至于完全隔绝。村子规模看起来不大,几十户人家的样子。一条银亮的小溪从村旁流过。
“信息节点和必要物资的补充点…也是潜在的麻烦来源。” 叶飞羽默默记下方位和距离。
正北和西北方向:是更加深邃险峻的回天岭主脉,层峦叠嶂,古木参天,人迹罕至。云雾在山腰缭绕,透着一股原始而神秘的气息。
“未知的区域…资源宝库,也可能是危险的来源。暂时不宜深入。” 叶飞羽评估着。
西南方向: 越过起伏的山岭,在极远的天际线下,隐约能看到一片巨大的、模糊的轮廓,以及一些反光的亮点——那应该就是岳星城!他刚刚逃离的牢笼所在。
叶飞羽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淬火的寒冰。他不再看那个方向,转而仔细观察连接溪头村和墓园的那条山路。寻找着可能的岔道、便于观察的制高点,以及适合设置预警或简单陷阱的位置。
时间在忙碌的勘察和初步安顿中飞快流逝。叶飞羽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白天清扫院落、整理仓库将硝石硫磺藏得更深、开垦一小块菜地做样子,实则将大部分精力用在熟悉地形和规划上。夜晚则在灯下用叶土耕留下的劣质灯油翻阅《东唐舆地志》,结合实地勘察,在脑中不断完善着地图和计划。
他始终牢记叶福的“提醒”:护院教头张铁山会定期巡视!
果然,在叶飞羽抵达墓园的第七天下午,一阵沉重的马蹄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叶飞羽正拿着扫帚,在神道上“一丝不苟”地清扫着其实并不存在的落叶。听到声音,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迅速低下头,恢复成那副木讷、惶恐、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模样。
马蹄声在院门外停下。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横肉、穿着侯府护院劲装的汉子利落地翻身下马。他腰间挎着刀,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慢,扫视着整个墓园,最后落在“战战兢兢”迎上来的叶飞羽身上。
正是护院武师教头,张铁山!强壮如铁塔的张铁山看到叶飞羽那副“老实巴交”、“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最后一点警惕也消散了。侯爷真是多虑了,这么个风吹就倒的废物庶子,在这坟堆里除了等死还能翻出什么浪?他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几句生活有无困难,语气有些不耐,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仓库,只看了表面堆放的农具杂物,便翻身上马,丢下一句“好生守着,别出纰漏”,扬长而去。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也彻底将叶飞羽当成了空气。这为叶飞羽争取了更长的、不受干扰的发育时间。
张铁山的马蹄声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叶飞羽缓缓直起腰,脸上那副惶恐笨拙的表情如同面具般剥落。他望着张铁山消失的方向,眼神平静无波,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监视?轻视?很好。
他转身,目光投向那座紧闭院门的青砖小院,以及小院深处被严密隐藏起来的硝石与硫磺。
樊笼已破,潜龙入渊。
现在,是时候点燃那第一簇,足以焚尽腐朽、照亮前路的火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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