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面包车七拐八绕，最后开进了一个看着像老式单位大院的地方。院子很旧，墙上爬满了枯藤。车在一栋灰扑扑的三层小楼前停下。
“下车！”高个子推了许心一把。
许心被带进楼里，走廊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烟味。完全不像正规的执法单位。
他被推进一间屋子。屋子很小，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墙壁斑驳，窗户很高，焊着铁栏杆。像间临时审讯室。
“坐下！”高个子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
许心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房间。另外两个“队员”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高个子坐在对面，把那只青花碗“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上。
“姓名！”
“许心。”
“职业！”
“瓷心斋店主，古瓷修复师。”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吗？”
“据说是因为这只碗。”
“这只碗是哪来的？”
“昨天一个不认识的人卖给我的。”
“多少钱？”
“两千。”
“知不知道这是赃物？”
“不知道。我看它是老物件，就收了。古玩行当，买卖凭眼力，也凭运气。”
“少跟我扯这些！”高个子一拍桌子，“举报人说了，这就是赃物！你涉嫌销赃！老实交代，卖你碗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样？住哪儿？”
许心看着他，语气依旧平稳：“同志，古玩交易，很多时候不问来历。那人我不认识，瘦高个，尖嘴猴腮，穿件旧西装。其他不清楚。”
“不清楚？”高个子冷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告诉你，人证物证俱在！这碗就是铁证！你最好老实点，把同伙和上下线都交代出来！”
许心心里明镜似的。这是想给他扣帽子，甚至想套他的话，挖出更多东西。
“我没有同伙，也没有上下线。我就是个开店的。”许心淡淡道，“如果这碗真是赃物，我愿意配合调查，该退赃退赃，该接受处罚接受处罚。但你们现在的问话方式，还有这个地方，让我怀疑你们的执法资格。我要求联系我的律师。”
“律师？”高个子和他身后两人都嗤笑起来，“到了这儿，还想着律师？先把你的问题交代清楚！”
接下来的审问，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威逼，恐吓，诱供。一口咬定许心违法，让他承认故意销赃，并交代所谓“同伙”。
许心始终油盐不进，咬定只是正常交易，不知情。
审问一直持续到深夜。那几个人轮流上阵，显得越来越急躁。
期间，有人送进来几个冰冷的盒饭。许心没动。
夜里，他被关在那间小屋子里，又冷又硬。但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不断分析。
王中天…果然手眼通天。连这种假冒执法的手段都使得出来。看来，那只碗里隐藏的秘密，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
第二天一早，审问继续。
还是那套车轱辘话。高个子几个人眼里布满血丝，显然也没休息好，脾气更加暴躁。
“许心！我最后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高个子猛地站起来，指着许心鼻子，“痛痛快快承认了，大家都省事！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许心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我没什么可承认的。”
“妈的！”高个子身后那个年轻点的“队员”忍不住了，骂了一句，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流里流气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眼神凶狠，脸上带着戾气。
“彪哥。”高个子几人看到这人，态度立刻恭敬了些。
被称为彪哥的男人斜着眼打量许心，嘴里叼着根牙签：“就是这小子？骨头挺硬啊？”
“彪哥，嘴紧得很，什么都不说。”高个子汇报。
彪哥走到许心面前，歪着头，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许心脸上：“小子，听说你是个修破碗的？挺横啊？知道这是哪儿吗？”
许心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彪哥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不爽，用手拍了拍许心的脸，力道不轻：“问你话呢！聋了？”
许心依旧沉默。
彪哥火了，一把揪住许心的衣领：“操！给你脸了是吧？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
他扬起手，作势就要打下来！
王天河要是在这儿，估计能急得跳起来。
就在这巴掌即将落下的时候——
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谈话声，由远及近。
一个中气十足、带着点官腔的中年男声说：“…刘总你放心，我们系统内部纪律严明，绝对不允许任何违规执法的情况发生！如果查实，一定严肃处理！”
另一个声音，带着笑意，但语气不容置疑，正是刘世轩：“李局您言重了，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我这位小兄弟是正经生意人，胆子小，可别被吓着了。”
脚步声在审讯室门口停下。
彪哥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高个子几个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穿着深色行政夹克、梳着大背头、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他身后，正是穿着骚包粉色衬衫、一脸似笑非笑的刘世轩。
刘世轩的目光扫过屋内，在彪哥僵住的手和许心被揪住的衣领上停留了一瞬，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带着冷意。
“哟？这是…唱哪出啊？”刘世轩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屋里那几个“执法人员”浑身一颤。
那位被称为“李局”的中年男人，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目光如刀，扫过高个子、彪哥几人，最后落在许心身上。
“你们是哪个队的？”李局的声音冰冷，“谁给你们的权力，在这里私设公堂，暴力执法？！”
高个子几人腿都软了，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彪哥更是手忙脚乱地松开许心，那粗金链子都跟着晃荡。
“李…李局…我们…我们是…”高个子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
刘世轩没理会他们，走到许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许师傅，没事吧？受委屈了。我就说嘛，肯定是误会。”
许心整理了一下被揪皱的衣领，站起身，对刘世轩点点头：“刘总，麻烦你了。”
李局看着许心，脸色稍缓：“你就是许心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给你一个公正的交代！”
他转向那几个已经吓傻的家伙，厉声道：“把你们的证件都拿出来！还有，这个人，”他指着彪哥，“是干什么的？谁让他进来的？！”
高个子几人面如死灰，哆哆嗦嗦地掏证件。彪哥更是想溜，被刘世轩带来的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壮汉不动声色地堵在了门口。
许心看着这场面，心里松了口气。
刘世轩的效率，果然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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