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的隆冬,长江的水面仿佛被一层铅灰色的死寂笼罩。
寒风如刀,从西北方向呼啸而来,卷起江面上层层叠叠的浊浪,拍打在那些如山岳般耸立的楼船之上。
这是赤壁。
或者是赤壁以西的某处江面,此刻正承载着足以决定华夏未来数百年命运的重量。
曹操站在旗舰“镇海号”的最高层甲板上。
这艘巨舰高达五层,宛如一座移动的水上宫殿,旌旗蔽日,甲胄如林。
他身披大红色的丞相战袍,腰悬倚天剑,目光如炬,俯瞰着脚下这片属于他的钢铁森林。
太壮观了。
放眼望去,整个江面几乎被战船铺满。
大大小小的战船数以千计,首尾相连,绵延数十里,遮天蔽日。
为了克服北方士兵晕船的顽疾,曹操采纳了庞统(虽然可能是诈降,但此时曹操认为是良策)或者是自家工匠的建议,用粗大的铁索将战船每三十艘或是五十艘连成一排。
上面铺设宽阔的木板,甚至足以让马匹在上面驰骋。
此刻,这支庞大的舰队在江面上稳如泰山,任凭风急浪高,船身竟是纹丝不动。
士兵们在船上行走如履平地,原本萎靡不振的士气,因为脚下的平稳而再次高涨到了顶点。
这哪里是船队?
这分明就是一座从北方平原平移而来的“移动陆地”!
“丞相,看!”
身旁的虎痴许褚突然抬手,指向了东南方向的江面。
曹操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浩渺烟波的尽头,几团黑乎乎的影子正破浪而来。
太小了。
相比于曹军这铺天盖地的楼船巨阵,那十几艘黑色的怪船,简直就像是几只误入象群的蚂蚁。
没有高耸入云的桅杆。
没有层层叠叠的楼橹。
甚至连个像样的旗帜都看不清楚。
它们就那样贴着水面,孤零零地飘着,仿佛一阵大浪打过来就能将它们彻底吞噬。
“哈哈哈哈!”
曹操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震动江面的大笑。
他指着那几艘黑船,笑得前仰后合,连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开了。
“孤还以为那李峥小儿能拿出什么通天手段。”
“搞了半天,就凭这几艘连帆都没有的渔船,也敢来在此阻挡孤的八十万大军?”
“李峥技穷矣!”
周围的文武众将也纷纷凑趣大笑。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一场不对称的闹剧。
这就好比是一个乞丐拿着一根烧火棍,却扬言要挑战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
“丞相。”
就在一片欢腾的笑声中,一个略显阴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说话的是贾诩。
这位号称“毒士”的顶级谋略家,此刻正紧锁着眉头,一双浑浊却精光四射的老眼,死死地盯着远处那几艘黑船。
“怎么?文和有何高见?”
曹操心情大好,并未因被打断而动怒,只是捋着胡须问道。
“丞相,李峥此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
贾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深深的忧虑。
“据细作回报,此人擅长‘格物’之术,常能造出些奇技淫巧。”
“这几艘船虽小,但通体漆黑,形制古怪,且逆风而行速度极快,其中必有蹊跷。”
“而且……”
贾诩顿了顿,看了一眼脚下连成一片的战船,咬牙说道:
“如今我军战船连环,固然平稳,可一旦敌军使用火攻,此时风急物燥,恐有火烧连营之祸啊!”
此言一出,甲板上的笑声顿时收敛了几分。
不少将领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火攻,确实是连环船最大的死穴。
“火攻?”
曹操闻言,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消失,反而带上了一丝智珠在握的傲然。
他缓缓走到船舷边,伸出一只手,感受着凛冽的寒风。
“文和啊,你虽多谋,却不识天时。”
曹操转过身,目光扫视众将,朗声道: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
“这天地之间,只有西北风,何来东南风?”
“若那李峥真敢用火,这把火也是烧向他们自己!”
“除非他能筑坛借风,逆转天时,否则,这火攻之计,便是自寻死路!”
说到这里,曹操猛地一挥衣袖,霸气尽显。
“况且,孤这连环之策,正是为了发挥我军步战之长。”
“一旦接舷,我军将士便可如履平地,以八十万之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那区区数千赤曦军淹死!”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曹操的一番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众将闻言,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是啊。
冬天哪来的东南风?
这就是天命在曹啊!
“丞相英明!”
“丞相神机妙算,我等不及也!”
一片阿谀奉承之声再次响起。
只有贾诩依旧眉头紧锁,他看着那些黑船,心中的不安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发强烈。
那种不安,并非来自对火攻的担忧。
而是来自一种直觉。
一种面对未知事物的本能恐惧。
他不相信那个能够平定河北、灭袁绍如探囊取物的李峥,会是一个不通天文地理的蠢货。
如果不用火攻,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传孤将令!”
曹操不再理会贾诩的沉默,拔出倚天剑,剑锋直指江心。
“前军出击!”
“碾碎他们!”
“咚!咚!咚!”
沉闷而巨大的战鼓声,在旗舰上炸响,随即传遍了整个舰队。
“杀——!!!”
早已蓄势待发的曹军将士们,发出了震天的呐喊。
庞大的连环船阵开始缓缓启动。
这场景实在是太震撼了。
数百艘楼船、蒙冲在铁索的牵引下,如同一座黑色的移动山脉,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向着江心压了过去。
船上的士兵们挥舞着兵器,兴奋地吼叫着。
他们看着远处那几艘渺小的黑船,眼神中充满了贪婪。
那是行走的军功。
那是送上门的人头。
……
江心。
“昆仑号”铁甲舰。
相比于曹军那边的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这里却安静得有些可怕。
只有蒸汽机(或者人力传动系统)那低沉而富有节奏的轰鸣声,在船舱深处回荡。
太史慈站在舰桥的防弹挡板后,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恐惧,没有兴奋,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冷静。
“这就是八十万大军吗?”
身旁的副官看着远处那铺天盖地的船阵,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虽然他对赤曦军的科技有着绝对的信心,但当人类直面这种数量级的敌人时,那种生物本能的压迫感依然无法完全消除。
“不过是一群挤在笼子里的鸡鸭罢了。”
太史慈淡淡地说道,声音冷得像是江水里的冰碴子。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信号兵。
“传令。”
“全舰队,右满舵。”
“航向二七零。”
“展开战列线。”
“抢占t字头阵位。”
随着太史慈的命令下达,桅杆上的旗语迅速变幻。
原本呈纵队突进的赤曦舰队,突然开始在江面上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它们没有像曹军预想的那样迎头撞上来进行接舷战。
而是整齐划一地开始转向,将侧舷对准了曹军冲锋的方向。
十几艘铁甲舰,迅速排成了一字长蛇阵,横亘在江面之上。
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铁闸,拦住了滔滔江水。
……
“嗯?”
曹军旗舰上,曹操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横过船身?”
曹操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在这个时代的战术里,船头对敌才是正道。
因为船头有撞角,有拍杆,受弹面积也最小。
横过船身,不仅无法冲撞,反而将脆弱的侧舷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之下。
这简直就是兵家大忌。
“哈哈哈哈!”
一旁的谋士程昱突然抚须大笑起来。
“丞相,这李峥的水军怕是吓傻了!”
“他们定是见我军势大,想要掉头逃跑,却因水流湍急,操作失误,反而横在了江心!”
“此乃天赐良机啊!”
众人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
除了想逃跑,谁会把船横过来挨打?
“果然是旱鸭子。”
曹操冷笑一声,眼中的轻蔑更甚。
他还以为李峥能练出什么精锐水师,原来不过是一群连船都开不利索的乌合之众。
这一刻,曹操觉得自己已经赢了。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一场战争。
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和捕猎。
“传令全军!”
“加速!”
“不要让他们跑了!”
“冲上去!”
曹操挥舞着长剑,大声喝道,声音中充满了征服者的快意。
“活捉太史慈!”
“谁能登船擒将,孤赏千金,封万户侯!”
赏格一出,曹军更加疯狂了。
前锋的连环船队在桨手和风帆的加持下,速度竟然又快了几分,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扑向那道静止不动的黑色防线。
五百步。
三百步。
二百步。
距离在飞速缩短。
曹军士兵甚至已经能看清对面黑船上那冰冷的铆钉。
他们举起了手中的钩锁,准备进行最拿手的跳帮作战。
他们幻想着冲上敌船,砍瓜切菜,然后拿着赏金回家置办田产。
然而。
就在曹操嘴角的笑容即将扩大到极致的那一刻。
异变突生。
对面那十几艘横亘在江面的铁甲舰侧舷,突然发出了一阵整齐的金属摩擦声。
“咔嚓——咔嚓——”
紧接着。
在无数曹军惊愕的目光中。
那些原本光滑平整的黑色船舷上,突然翻开了一块块正方形的铁板。
就像是怪兽突然睁开了无数只黑洞洞的眼睛。
每一个窗口后,都伸出了一根漆黑、冰冷、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管子。
那不是强弩。
那不是拍杆。
那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甚至无法理解的东西。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曹操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半空。
贾诩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芒状,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知道那种不安来自哪里了。
那是来自未来的审判。
“那……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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