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被他们问得心头发虚。
她确实是在有意避开他们。
自从那次他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起那“共妻”的骇人念头后，她见到这对兄弟就心底发毛，下意识地想躲。
那样惊世骇俗的想法，她一个小丫鬟，如何敢接？
光是想象一下，就足以让她羞窘欲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位公子说笑了。”
碧桃努力维持着镇定，脚下却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声音干巴巴的。
“奴婢身份低微，怎敢怠慢公子。实在是……实在是近日夫人身边事多，奴婢忙碌，未曾留意……”
“哦？未曾留意？”
星瑞挑眉，显然不信，他忽然向前一步，几乎要贴到碧桃面前，吓得碧桃又退了一步，后背几乎要抵上另一侧的竹丛。
星辰则恰到好处地侧身，挡住了她另一边的去路，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压迫。
“碧桃，你看，你连正眼都不敢瞧我们。莫非是我们兄弟长得太过吓人？”
“不…不是……”
碧桃慌忙抬头，目光在两张一模一样的俊脸上飞快地扫过，又立刻垂下，心跳得更快了。
分辨他们，对她而言向来是件难事。
平日里或许还能通过语气、神态细微差别猜上一二，可此刻他们存心戏弄，连神态语气都刻意模仿，她更是无从分辨。
“那你看。”
星瑞的声音带着笑意，忽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星辰。
“碧桃，你来说说，我是星辰，还是星瑞？”
碧桃的额头几乎要渗出冷汗。
她抿紧了唇，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同。
左边的，嘴角噙着笑，眼神带着点顽劣；右边的，目光温和，笑意浅浅……可就在她觉得左边可能是星瑞时，右边那位眼中也飞快地掠过一丝狡黠；当她觉得右边可能是星辰时，左边那位的神情又似乎格外认真。
看着她那副窘迫又努力分辨的模样，星辰和星瑞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们极为享受这种将她置于微小困境中的乐趣。
“猜不出来？”
星瑞故意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夸张的失落。
“真是让人伤心啊。我们兄弟在你心里，竟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吗？”
星辰也配合着说道。
“看来碧桃姑娘是当真未曾将我们放在心上。连人都认不清，又如何谈得上躲与不躲呢？”
碧桃被他们一唱一和弄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急，只想快点脱身。
“两位公子莫要戏弄奴婢了！奴婢愚钝，实在分不清…求公子们高抬贵手，让奴婢过去吧！”
“分不清没关系。”
星瑞忽然伸出手，速度极快，一把攥住了碧桃的手腕。
他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指尖温热，与方才三少爷那冰凉的触感截然不同，却同样让碧桃心惊肉跳。
“分不清，那就慢慢分。今日天气正好，这竹林幽静，不如我们陪碧桃姑娘好好‘认认’人？毕竟，虽然容颜是一样的，但有些地方却是大不相同的。”
碧桃吓得用力挣扎，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习武的星瑞？
手腕被牢牢攥住，那温热的触感如同烙铁，烫得她心慌意乱。
“星瑞公子！请放手！这……这于礼不合！”
她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于礼不合？”
星辰的声音在她另一侧响起，他也靠近了一步，虽然没有动手，但那逼近的气息同样让碧桃感到压迫。
“那碧桃姑娘倒是说说，为何近日总是避着我们？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那我们只好认为，你是对我们兄弟有所不满了。”
“奴婢没有不满！”
碧桃慌忙否认，她被困在两人之间，进退维谷，鼻尖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淡淡的书墨味，这让她头晕目眩。
“奴婢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了所以然来。难道要她说，是因为害怕他们那惊世骇俗的“共妻”念头？
看着她急得眼圈微红，脸颊却因羞窘而泛起绯色的模样，星辰和星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抹得逞般的笑意和更深层次的兴趣。
这小丫鬟，惊慌失措的样子，比起平日里那副乖巧温顺的模样，更添了几分生动与惹人怜爱。
“只是什么？”
星瑞不依不饶，攥着她手腕的手指甚至微微收紧，拇指无意识地在她细腻的腕间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带着狎昵意味的小动作让碧桃浑身一僵，如同被点了穴道般，连挣扎都忘了，只剩下无措的颤抖。
星辰则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轻颤的羽睫上，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诱哄般的意味。
“碧桃，告诉我们，为何要躲？可是我们上次说的话，吓到你了？”
他果然提起了这茬！
碧桃的心猛地一沉，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根都染上了艳色。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星辰，又看向攥着她手腕的星瑞，眼中充满了羞愤。
“奴婢……奴婢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她几乎是矢口否认，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了些，带着尖锐的颤音。
“求求你们，放开我！若是被人看见…奴婢…奴婢就活不成了！”
最后那句话，她带上了真切的恐惧。
在这深宅大院，若是被人看见她一个丫鬟与两位少爷的伴读拉拉扯扯，举止亲密，无论缘由如何，她的下场都绝不会好。
夫人再宽厚，也容不得这等“狐媚”行径。
或许是她语气中的恐惧不似作假，又或许是觉得戏弄得差不多了，星辰和星瑞交换了一个眼神。
星瑞率先松开了手。
手腕上那灼热的禁锢骤然消失，碧桃立刻将手缩回身后，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烫人的温度。
她低着头，胸口剧烈起伏，不敢再看他们。
星辰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带着一丝安抚。
“碧桃姑娘不必害怕，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许久未见，想与你说说话而已。”
星瑞也退开了一步，摊了摊手，语气轻松了些。
“是啊，开个玩笑嘛，怎么吓成这样？我们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碧桃心中暗暗腹诽，你们比老虎还可怕！
老虎吃人不过一口，你们这是要让人羞死、怕死！
她依旧不敢抬头，声音闷闷的。
“若两位公子没有别的吩咐，奴婢真的该走了。”
“好吧好吧。”
星瑞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你吓的。不过碧桃，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府里也就这么大，总能遇到的。”
他的话里带着未尽之意，让碧桃的心又提了起来。
星辰则温和地补充道。
“去吧。路上小心。对了，过几日谢府寿宴，夫人想必会带你同去。届时，或许我们还能见面。”
碧桃此刻只想尽快逃离，胡乱地点了点头，也顾不得礼仪了，几乎是贴着墙边，从两人让出的缝隙中飞快地溜了过去，头也不回地朝着锦瑟院的方向小跑而去，那仓皇的背影，好像身后真有猛兽在追赶。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星瑞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兄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哥，你看她，是不是越发有趣了？”
星辰的目光也望着碧桃消失的方向，嘴角噙着笑意。
“是啊。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慌不择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不过，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别忘了……”
星瑞嗤笑一声。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不过……她刚才从静思斋出来？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他若有所思。
“那位三少爷，可不是什么容易接近的主。”
星辰淡淡道。
“夫人吩咐的差事罢了。与我们无关。”他收回目光，看向弟弟。
“倒是你，刚才是不是玩得过火了些？没看见她真的怕了？”
星瑞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怕什么？又不会真把她怎么样。不过…她越是这样躲，我倒越是觉得有意思。总有一天，要让她再也躲不掉，分得清也好，分不清也罢，反正……总是我们兄弟的。”
星辰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兄弟二人相视一笑，那份默契的心思，不言而喻。
他们转身，并肩朝着与大少爷书房相反的另一条小径走去，身影很快也消失在了郁郁葱葱的林木之后。
只余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依旧在这片幽静的角落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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