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上山时似乎好走了许多。或许是“双生之界”初成，地脉稳固，连风雪都变得温和了些。
张起灵紧紧握着冯宝宝的手，走得很慢。他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细微颤抖，那是过度消耗后的虚弱。
“累不累？”他低声问，声音比平时更沙哑。
冯宝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老实说：“有一点。但是，看到你们都好了，就不累了。”她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闷娃儿，你好了，真好。”
张起灵心头一涩，握紧了她的手：“嗯。谢谢你，宝宝。”
“不用谢。”冯宝宝回答得理所当然，“你是我的人，我不能让你死。”
她的话总是这么直接，不带任何修饰。
走了一段，冯宝宝脚步慢了下来，她扯了扯张起灵的手：“闷娃儿，我走不动咯。”
张起灵停下脚步，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没有丝毫犹豫，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上来。”
冯宝宝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新奇，但还是乖乖地趴到了他的背上。
他的背脊宽阔而温暖。她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颈窝处。
“暖和。”她嘟囔了一句。
张起灵背着她，稳稳地站起身，继续向下走。
“闷娃儿，”冯宝宝趴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刚才，我以为你要死了。”
张起灵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我心头老‘跳’。”她继续说，“我不想你死。”
“不会死。”张起灵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会丢下你。”
“嗯。”冯宝宝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我用那个红蓝光光的时候，感觉身体里的东西少了好多，空空的。但是，看到你的眼睛又亮了，我就觉得，少了就少了，没关系。”
张起灵喉结滚动了一下，更稳地托住她。
“闷娃儿，”冯宝宝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晃了晃小腿，“我刚才，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厉害。”张起灵由衷地说。
“那……”冯宝宝把脸从他颈窝抬起来一点，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带着点期待，“有奖励不？”
张起灵愣了一下，侧头看她近在咫尺的脸：“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脸颊上被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飞快地碰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啵”的一声。
冯宝宝亲完，缩回脑袋，脸上露出一副像是吃到什么美味零食的满足表情，心情明显更愉悦了，甚至还晃了晃脚丫。
张起灵整个人僵住了，脚步都停了下来。他能感觉到脸颊上那一小块皮肤还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带着点湿意。
他侧着头，看着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一脸无辜又满足的冯宝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慢慢爬上了一层薄红。
冯宝宝看他没动，眨了眨眼：“奖励拿到咯。走吧，闷娃儿。”
张起灵沉默了几秒，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但他的手臂却无意识地将背上的人搂得更紧了些，那点被偷袭的错愕很快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取代。这种感觉他觉得不赖。
然而，跟在后面的‘瓜众’可就不淡定了。
张楚岚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内心疯狂咆哮：‘宝儿姐！！！我的亲姐诶！！！这、这又是从哪儿学的？！上次是晚安吻，这次是主动索吻当奖励？！谁？！到底是谁教坏了她？！难道是看电视？还是王震球那个不着调的私下里说了啥？！’
他感觉自己刚好的内伤可能要复发了，一种自家水灵灵的白菜不光被猪拱了，还无师自通学会了怎么让猪更开心地拱的复杂心情油然而生。
徐三猛地咳嗽起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无奈，看向旁边的徐四，用眼神质问：‘你教的？’
徐四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一副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拼命忍住的扭曲表情，他对着徐三连连摆手，用口型无声地辩解：‘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哪敢啊！’
他心里也在哀嚎：‘宝宝啊，你这学习能力用在这种地方，三哥四哥心脏受不了啊！’
吴邪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他看着前面僵住的张起灵和一脸“得逞”笑容的冯宝宝，觉得这画面既诡异又莫名和谐。
胖子看得目瞪口呆，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黑瞎子，压低声音：“我……我去！胖爷我没看错吧？宝儿姐现在……这么生猛的吗？”
黑瞎子墨镜都快滑到鼻尖了，咧着嘴，露出两排白牙，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他用手挡着嘴，对胖子说：“看见没？哑巴耳朵红了！啧啧啧……宝儿这学习速度牛呀”
王震球更是直接吹了声口哨，毫不掩饰地起哄：“哇哦！宝儿姐威武！这奖励要得漂亮！”
张灵玉微微侧过头，清冷的脸上也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低声念了句：“非礼勿视……” 但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瞟向前面。
冯宝宝完全没在意身后的暗潮汹涌，她趴在张起灵背上，心情很好，又开始絮絮叨叨：
“闷娃儿，我饿了。”
“嗯。”
“我想吃糖醋排骨。”
“……”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如实相告：“我不会做。”
冯宝宝“啊？”了一声，似乎有点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你会做啥子？”
张起灵想了想自己有限的、仅限于野外生存的烹饪技能，诚实回答：“烤鱼，烤肉。”
“哦，”冯宝宝想了想，“那也要得。但是，”她强调，“糖醋排骨，你要学。”
张起灵几乎没有犹豫：“好。我学。”
为了她随时可能冒出来的、对某种食物的渴望，他不会，可以去学。
冯宝宝满意了，又把脸埋回他颈窝，嘟囔着：“闷娃儿你真好。”
张起灵背着她，一步步稳健地走在雪地里。冯宝宝满足地趴在他背上，晃着脚丫，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什么，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张起灵的颈窝。
“闷娃儿。”
“嗯。”
“你以后，”冯宝宝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很少见的、试图表达复杂情绪的笨拙，“不要再像刚才那样了。”
张起灵微微侧头，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哪样？”
“就是……”冯宝宝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就是……一下子把力气都用光，倒在那里，不动了，叫你也听不见。”
她顿了顿，声音更闷了，带着点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委屈和后怕：“我心头……‘刺挠’得很。不舒服。”
“刺挠”这个词，她用得很生涩，却精准地描绘出了那种抓心挠肝、无法言说的焦虑和难受。
她不懂得什么是心痛如绞，什么是恐惧失去，只知道当时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身体里好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爬，在咬，让她坐立不安，让她只想做点什么把他叫醒。
张起灵脚步放缓，沉默地听着。他明白她说的是他之前燃尽本源、濒临死亡的那一刻。
他没想到，那样状态的自己，会让她产生如此强烈的“不舒服”。
“我喊你，你也不理我。”冯宝宝继续告状，语气里带着点控诉，“推你，你也不动。就像……就像山里的石头，冷冰冰嘞。”
她找不到更贴切的比喻，只能用她熟悉的东西来形容。冰冷的石头，没有回应，让她觉得陌生又害怕。
张起灵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不疼，却有些发紧。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想看看她的脸，但她把脸埋得很深。
“不会了。”他再次承诺，声音低沉而清晰，“以后都不会了。”
他不会再让她看到自己那样毫无生气的样子，不会再让她承受那种“刺挠”的感觉。
“真的？”冯宝宝抬起头，眼睛盯着他的侧脸，寻求确认。
“真的。”张起灵点头。
冯宝宝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然后，她突然松开了环着他脖子的手，在他背后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
张起灵感觉到她的动作，微微偏头：“怎么了？”
“手。”冯宝宝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带着点执拗。
张起灵不明所以，但还是稍微松开了些托着她腿弯的手，方便她动作。
只见冯宝宝努力从他肩膀旁边探出一只右手，伸到他面前，小拇指倔强地翘着。
“拉钩。”她语气认真，不容拒绝。
她在电视上看过这个‘盖章’模式，而且好像还挺管用。
张起灵看着眼前那根微微晃动、带着点孩子气的小拇指，愣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在身后一众或憋笑或扶额的“瓜众”注视下，缓缓抬起了自己空闲的左手，同样伸出了小拇指，小心翼翼地勾住了她那根纤细的手指。
冯宝宝立刻紧紧勾住，用力晃了晃两人的手，嘴里清晰地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她一边上下晃动，一边用她那带着川渝口音的调子，一字一顿地念着。
念完，她这才满意地松开手，重新趴回他背上，手臂再次环住他的脖子，语气轻松了不少：“好了，说定了哦。你变了就是小狗，我不跟你耍咯。”
她用最幼稚的方式，给了他最严厉的“约束”。
张起灵看着自己那根还残留着她指尖温度的小拇指，默默收回，重新稳稳地托住她。
心里那种被填满的感觉更加清晰了。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这个带着孩子气的“契约”。
“噗——” 这次是王震球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赶紧捂住嘴，肩膀抖得厉害，憋着笑说“哎哟我不行了……拉钩上吊……宝儿姐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吴邪和胖子也是忍俊不禁，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笑意和感慨。能把小哥逼到乖乖拉钩的，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宝儿姐了。
张楚岚一手扶额，内心五味杂陈：‘宝儿姐这……到底是跟谁学的拉钩上吊啊？！还‘不跟你耍了’……这威胁……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幼儿园小朋友吵架……’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低声对旁边的王也说：“看见没？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王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挺好的”
冯宝宝才不管身后那些人的心思，她完成了“拉钩”仪式，心里踏实了，又开始惦记起别的事。
“闷娃儿，我肚子叫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宣布道。
“嗯。快下山了。”
“下山有吃的吗？”
“有。”
“有糖醋排骨吗？”
“……我尽快学。”
“哦。”冯宝宝也不纠缠，换了个问题，“那有辣条吗？”
“应该有。”
“回锅肉呢？”
“……下山看看。”
“我想喝冰啤酒。”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你身体刚好，暂时不能喝冰的。”
冯宝宝撇了撇嘴，但没反驳，只是把脸在他背上又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动物。
张起灵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细微动静和依赖，心里仿佛有暖流淌过，悄然生出了些许绿意。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趴得更舒服，然后迈开步子，继续向着山下，向着有烟火气、有她念叨的各种食物、也有着未知但两人会一起面对的未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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