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星舟飞了整整一夜。
天色渐明时，前方的景象开始变得不同。
原本连绵的青山绿水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辽阔而荒凉的平原。平原上植被稀疏，多是低矮的灌木和枯黄的杂草。大地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像是被火焰灼烧过，又像是浸染了干涸的血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天空中异常的天象——明明是大白天，却能看到稀疏的星辰在苍穹上闪烁，与太阳并存。那些星辰的光芒不是正常的银白色，而是带着诡异的暗红或幽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能量波动，那是紊乱的星辰之力。寻常修士在此地待久了，会感觉灵力运行不畅，甚至可能走火入魔。
“这就是陨星原……”林轩站在星舟前端，俯瞰下方大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里的星辰之力虽然紊乱，却异常浓郁。对他这样修炼星辰功法的人来说，简直是天然的修炼宝地。但同时，那股紊乱的特性也带来了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狂暴的星辰之力反噬。
林轩收敛心神，将星舟降低高度，缓缓降落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山坡上。
他收起星舟，徒步前行。初入陌生之地，乘坐星舟太过招摇，容易成为靶子。
脚踏在暗红色的大地上，能感觉到一股温热从地底传来。这里的土壤中蕴含着丰富的金属矿物和星辰碎屑，难怪植被难以生长。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轩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不远处，有一处诡异的场景。
三具身穿修士服饰的尸体倒在地上，尸体已经干瘪，像是被吸干了所有精血。尸体周围散落着一些碎裂的法器和符箓，显然经历了一场战斗。
林轩走近查看。死者是两男一女，看服饰应该是一个小宗门或家族的修士，修为在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之间。他们的致命伤很奇特——脖子上有两个黑色的孔洞，像是被什么尖牙咬穿，而全身精血正是从这两个孔洞被吸干的。
“黑气怪物……”林轩想起情报中的描述。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伤口。伤口处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黑气，这黑气与魔神之眼碎片上的气息有七八分相似，但更加狂暴和混乱。
“看来怪物确实与魔神之力有关。”林轩心中判断。
他站起身，继续前行，但更加警惕。
陨星原的地形颇为奇特，到处是坑坑洼洼的陨石坑，有些坑深达数十丈，底部蓄积着暗红色的水，不知是雨水还是地下水。还有一些地方，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深不见底，从中喷涌出紊乱的星辰之力和地火。
林轩按照柳文渊玉简中的地图，向皓月书院的据点方向前进。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完整的建筑群。
那是一个建立在山坳中的小型营地，四周用粗糙的石墙围起来，墙上有简单的防护阵法。营地内有十几间木屋，中央的空地上竖着一杆大旗，旗上绣着一轮明月和书卷图案——正是皓月书院的标志。
此时营地门口，两名身穿书院服饰的年轻弟子正在值守，都是筑基期修为。看到林轩走近，其中一人上前拱手：“这位道友止步，此处是皓月书院据点，不知有何贵干？”
“我找李文轩李教习。”林轩取出柳文渊给的信物——一枚刻有“柳”字的玉牌。
那弟子接过玉牌查看，神色顿时恭敬起来：“原来是柳教习的朋友，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不多时，一名中年文士快步从营地内走出。
此人身穿青色儒衫，面容清瘦，留有三缕长须，修为在金丹中期。他看到林轩，先是微微一怔，显然察觉到林轩身上深不可测的气息，随即拱手笑道：“在下李文轩，不知阁下是？”
“林轩，受柳文渊教习之托前来。”林轩回礼。
“原来是林道友，快请进！”李文轩热情地将林轩引入营地。
营地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除了居住的木屋，还有专门的藏书室、炼丹房和制符室。营地内约有二十余名书院弟子，修为多在筑基期，少数几个达到了金丹初期。
李文轩将林轩引到一间较为宽敞的木屋，亲自沏茶。
“林道友此来陨星原，是为了……”李文轩试探着问道。
“有些事情需要查证。”林轩没有明说，转而问道，“李教习在此驻扎多久了？对陨星原的情况应该很熟悉吧？”
李文轩叹了口气：“快半年了。书院派我来此，本是为了收集陨星原的星象资料和古籍残片，没想到赶上这等变故。”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大约四个月前，陨星原深处开始出现异常。先是星辰乱流变得频繁，接着就出现了那些黑气怪物。起初只是外围零星出现，后来愈演愈烈，现在已经扩散到很大范围。”
“书院有弟子伤亡吗？”林轩问。
“折损了三人。”李文轩神色黯然，“都是外出收集资料时遭遇怪物袭击。那些怪物极为难缠，不惧寻常法术，力大无穷，还能吞噬修士灵力。我们后来发现，它们似乎对文华正气有所忌惮，所以现在弟子外出，都会携带书院特制的‘正气符’。”
林轩点头。这也印证了他的判断——文华正气对魔神之力有克制作用。
“天剑宗和玄月宗那边情况如何？”林轩又问。
李文轩露出苦笑：“这两宗……唉，明面上是来调查怪物源头，实际上是为了争夺陨星原的资源。他们在坠星湖附近各自建立了营地，互相较劲，摩擦不断。就在三天前，两宗的弟子还为了一处新发现的星髓矿脉大打出手，死了七八个人。”
“镇魔司呢？”
“铁战统领带着镇魔司的人在东北方向三十里处设立了主据点，有近百人。他们主要负责封锁核心区域，阻止普通修士进入，同时调查怪物源头。不过……”李文轩压低声音，“我听说镇魔司内部似乎也有分歧，有人主张强力清剿，有人主张谨慎探查。”
林轩将这些信息记在心中。看来陨星原的局势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李教习对坠星湖了解多少？”林轩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李文轩神色一正：“坠星湖是陨星原最神秘也最危险的地方。据古籍记载，上古时期有一颗巨星坠于此地，砸出百里大湖，湖底形成了天然的星辰大阵。这大阵每百年开启一次，开启时会喷涌出海量星辰精华，是修炼星辰功法修士的绝佳机缘。”
“但这一次不同。”他话锋一转，“根据我们观测，大阵的开启周期明显缩短了，按照现在的能量波动推算，可能就在一个月内就会开启。而且这次开启与以往不同，伴随着强烈的邪气外泄——那些黑气怪物，最早就是在坠星湖东南三十里的‘鬼哭涧’出现的。”
鬼哭涧……林轩记住了这个名字。
“现在能靠近坠星湖吗？”林轩问。
李文轩摇头：“很难。镇魔司在湖周围二十里处设了警戒线，有巡逻队日夜巡查。天剑宗和玄月宗虽然被允许在湖边建立营地，但也只能在有限范围内活动。湖核心区域有天然禁制，非大阵开启时无法进入。”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如果林道友真想进入坠星湖，或许可以等大阵开启之时。届时禁制减弱，各方势力都会派人进入，场面必然混乱，有机会浑水摸鱼。”
林轩沉吟片刻：“还有一个月……”
时间不算宽裕，但足够他做准备了。
当晚，林轩在皓月书院营地住下。
李文轩给他安排了一间独立的木屋，虽然简陋，但很清净。
夜深人静，林轩盘膝坐在床上，取出三块魔神之眼碎片。
碎片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出幽幽黑光，彼此吸引，几乎要融合在一起。林轩能感觉到，碎片指向的方向，正是坠星湖所在。
“湖底到底有什么？”他喃喃自语。
忽然，他怀中的黑石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
与此同时，营地外传来急促的钟声！
“敌袭——！”
“怪物来了！准备战斗！”
嘈杂的呼喊声和灵力波动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林轩身形一闪，出现在屋外。
营地围墙外，数十道黑影正在快速逼近。那些黑影形态各异，有的像人但四肢扭曲，有的像野兽却长着多只眼睛，共同点是周身都缠绕着浓郁的黑气。
黑气怪物！而且数量如此之多！
李文轩已经组织起书院弟子，依托围墙的防护阵法进行防御。弟子们手持符箓和法器，面色紧张但还算镇定。
“放！”
李文轩一声令下，数十张“正气符”同时激发，化作一道道白色光芒射向怪物群。
正气光芒与黑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黑气被净化，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攻势为之一缓。
但怪物数量太多，很快又涌了上来。它们悍不畏死地撞击防护阵法，阵法光幕剧烈震荡。
“师父，阵法撑不了多久！”一名弟子焦急喊道。
李文轩面色凝重，正要下令收缩防线——
一道身影越过围墙，落入怪物群中。
是林轩。
他没有动用寂云剑，甚至没有使用灵力，只是凭着肉身力量，一拳轰在最前方的一头人形怪物胸口。
“嘭！”
怪物倒飞出去，胸口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空洞，黑气从中逸散。但诡异的是，怪物落地后竟挣扎着又站了起来，空洞处黑气涌动，迅速修复伤势。
“果然难缠。”林轩挑眉。
他不再留手，右手并指如剑，文华正气凝聚指尖。
“正心剑。”
白色剑光一闪，精准刺入那怪物眉心。
怪物身体一僵，然后从眉心开始，黑气迅速消散，最终化作一滩黑色液体，渗入地面，只留下一颗核桃大小的黑色晶核。
“原来弱点在眉心。”林轩了然。
他身影如鬼魅般在怪物群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是一道白色剑光，每一剑都精准刺入怪物眉心。转眼间，已有七八头怪物被净化。
营地内，书院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位林前辈……好强！”
“这是什么剑法？那些怪物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李文轩也是心中震撼。他知道林轩实力不凡，但没想到强到这种程度。那些让书院弟子苦战的黑气怪物，在林轩面前竟如土鸡瓦狗。
林轩其实也在测试。
他发现，这些怪物的实力大致相当于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少数几头达到了金丹中期。对付它们，正心剑的效果极佳，几乎是一剑一个。
但很快，他察觉到了异常。
怪物群后方，一股更强的气息正在靠近。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传来，怪物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从黑暗中走出一头体型庞大的怪物。它高约两丈，有着类似人的躯干，但长着四条手臂，每条手臂末端都是锋利的骨刃。头颅呈三角形，没有五官，只有三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
这怪物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初期！
“元婴级的怪物……”林轩神色认真起来。
巨型怪物四臂挥舞，化作四道黑色刀光，斩向林轩。刀光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林轩不退反进，寂云剑终于出鞘。
“守中剑。”
剑光成环，将四道刀光尽数挡下。刀剑相交，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周围地面龟裂。
试探一击，林轩心中有了判断。这怪物的力量确实达到了元婴级，而且黑气更加凝实，正心剑恐怕难以一击致命。
“那就试试新招。”
林轩剑势一变，寂云剑上黑白二色交织，星光点缀。
“七星正天剑！”
一剑斩出，如晨曦破晓。
巨型怪物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四臂齐挥，在身前凝聚出一面黑色盾牌。盾牌上黑气翻滚，隐隐形成一张狰狞的鬼脸。
剑光与盾牌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持续的“滋滋”声。黑色盾牌在剑光中迅速消融，鬼脸发出无声的哀嚎，最终彻底消散。
剑光去势不减，斩在怪物身上。
怪物庞大的身躯僵住，然后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黑白二色的光芒透出，将它整个身躯撕裂、净化。
“轰！”
怪物炸开，化作漫天黑气，然后被剑光中的正气彻底净化。原地只留下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核，比之前那些大得多。
首领一死，剩下的怪物群龙无首，很快被林轩和书院弟子联手剿灭。
战斗结束，营地外留下数十具正在消散的怪物尸体和晶核。
李文轩带人打扫战场，收集晶核。这些晶核蕴含着精纯的黑暗能量，虽然不能直接使用，但可以用于研究或炼制特殊法器。
他走到林轩面前，深深一礼：“多谢林道友出手相救！若非道友，今晚书院必有重大伤亡。”
“举手之劳。”林轩淡淡道，目光却望向黑暗深处，“这些怪物，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李文轩指向东南方向：“应该是从鬼哭涧那边。最近怪物活动越来越频繁，几乎每晚都会袭击各处营地。”
鬼哭涧……坠星湖东南三十里……
林轩心中有了决定。
“李教习，我打算去鬼哭涧看看。”
李文轩一惊：“现在？那里是怪物巢穴，危险重重！”
“正因如此，才要去看看。”林轩平静道，“不弄清怪物源头，这样的袭击只会越来越多。”
见林轩心意已决，李文轩不再劝阻，只是郑重道：“林道友务必小心。若有需要，书院随时可以提供支援。”
林轩点头，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李文轩神色复杂。他隐约感觉到，这位神秘的林道友此去，恐怕会揭开陨星原深藏的秘密。
而此刻，林轩正向着鬼哭涧疾驰。
怀中的黑石和魔神之眼碎片，正传来越来越强烈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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