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之神揭示的真相,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宁剑陆脑海里反复炸响,余震绵延不绝,搅得他整整一天都心神不宁。他看着对门皮家那扇门,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岳父看女婿的挑剔与无奈,而是混合了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在审视自己某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杰作”的复杂情绪。这种情绪过于磅礴且难以消化,必须借助外力(特指酒精和老友)才能疏导。
于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宁剑陆再次拎着那瓶已经成为固定道具的茅台,脚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恍惚地,敲开了皮康诚家的门。
皮家客厅,场景依旧,人物依旧。只是宁剑陆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崩溃,不再是抓狂,也不是认命,而是一种……近乎哲学思考般的迷茫与震撼。
皮康诚看着他这副魂游天外的样子,熟练地拿出酒杯,给他满上,试探着问:“老宁,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你家那‘海洋之子’今天又给你弄来条美人鱼当晚餐?”
宁剑陆没说话,先是一仰脖,将杯中那透明灼热的液体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却没能烧掉他心头的荒谬感。他放下酒杯,眼神空洞地看着皮康诚,声音飘忽得像从另一个维度传来:
“老皮……我好像……摊上大事了。”
皮康诚心里咯噔一下,正色道:“怎么了?以卿还是悠悠有事?”
“不,是比那更……更他妈离谱的事。”宁剑陆用力抹了把脸,仿佛想把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子里擦掉,“我可能……大概……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李盛迹那小子……的……‘创造者’之一?”
皮康诚刚端起的酒杯僵在了半空,酒液晃了出来:“……啥?!创造者?!老宁你喝多了还是气糊涂了?你是厨神,不是女娲!还能捏土造人……造海豚啊?”
“不是捏土造人!”宁剑陆激动地一拍桌子,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是……是‘原材料’!‘蓝图’!‘能量供给’!你懂吗?!”
他凑近皮康诚,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将星海之神展示给他的景象——他那份对海洋生命力的极致渴望与理解,如何汇入星海漩涡,成为塑造李盛迹认知与能力的“素材”——原原本本,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
皮康诚听着听着,嘴巴越张越大,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彻底石化,手里的酒杯歪了,酒洒了一裤子都没察觉。
“……所以,”皮康诚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对你那些鱼啊虾啊的‘爱’,不仅让你成了厨神,还……还他妈的间接给你自己‘造’了个女婿出来?!还是自带顶级海鲜供应和海洋生物沟通功能的那种?!”
“就是这么个意思!”宁剑陆痛苦地抱住头,“我现在看见他,就感觉像看见了我那把用了十几年的厨刀成了精!还是我亲手……用我的‘意念’给它开的光!这让我以后还怎么摆岳父的谱?啊?!我训他两句,是不是就等于在否定我自己的‘创作理念’?!”
皮康诚消化了半天,猛地爆发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夸张、都要持久的狂笑,整个人笑得从沙发上滑下来,蜷缩在地上,一边捶地一边嗷嗷叫:“哈哈哈哈!哎哟我不行了!老宁……宁大师!宁造物主!哈哈哈哈!你这哪儿是嫁女儿,你这是……这是你的‘毕生功力’化形了,回头来娶你闺女了!这算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终极版?!哈哈哈哈!”
宁剑陆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笑屁!你体会过这种感觉吗?你毕生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突然活了过来,还把你家白菜拱了!这感觉比他真是海豚精还让我崩溃!”
皮康诚好不容易止住笑,爬回沙发,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喘着气说:“我……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小子对鱼那么了解,刀工还那么好!合着是得了你的‘真传’啊!这是刻在‘创造本源’里的技能!老宁,你这算不算……另类的衣钵传承?虽然这‘衣钵’有点……过于别致。”
“传承个屁!”宁剑陆郁闷地又灌了一杯,“我现在看他用比我还溜的刀工片生鱼片,我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那感觉就像……就像我写了一本绝世菜谱,结果菜谱自己跑出来,做的比我还好!这上哪儿说理去?!”
“往好处想嘛,”皮康诚努力憋着笑,安慰(?)道,“你看,至少证明你的‘道’是对的,是强大的,连星海漩涡都认可!这女婿,就相当于你的‘人间显化版海洋美食理念’,跟你闺女那是天作之合啊!绝对有共同语言!以后你们家讨论海鲜,那都是灵魂层面的交流!”
宁剑陆被这番“高论”噎得直翻白眼。
“还有啊,”皮康诚继续插刀,“你以后再嫌弃他,不就等于嫌弃你自己多年的厨神境界不够看?这女婿,简直就是你的‘人间测评仪’啊!他要是对哪道海鲜不满意,那肯定是你今天状态不好,没发挥出你对海洋生命力的极致理解!”
宁剑陆:“……” 他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两个老男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弥漫的不再是无奈和抓狂,而是一种极其荒诞的、近乎 metaphysical (形而上)的困惑和……一丝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诡异的“自豪感”?
过了好半晌,宁剑陆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释然(或者说,是麻木):“算了……造都造出来了……还能塞回漩涡里去不成?”
皮康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终于恢复了点正经:“想开点,老宁。不管过程多魔幻,结果是好的。那孩子心性纯良,对以卿是掏心掏肺的好,能力又强,还能帮衬家里(特指海鲜供应)。你这‘无心之作’,说不定是你这辈子最成功的‘投资’呢?”
宁剑陆哼了一声,没反驳,只是默默地又倒了一杯酒。
“来,”皮康诚举起杯,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为了咱们的‘宁造物主’,为了你这独一无二的‘理念化身’女婿,干杯!”
宁剑陆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举起酒杯,跟他重重碰了一下。
“干杯……”他有气无力地回应,“为了……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对海洋的‘爱’。”
酒液入喉,辛辣中,似乎真的品出了一丝……命运的荒诞与奇妙。
窗外,月色清冷。而屋内,关于岳父竟是女婿“创造者”之一的爆笑与哲学探讨,还在继续。宁剑陆觉得,他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接受自己这个崭新的、匪夷所思的“隐藏身份”。
至少,明天看到李盛迹时,他大概……可能……也许……不会再下意识地去摸他那把祖传厨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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