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绒布，将杭州城裹得严严实实。2022年8月14日晚上七点多，二十六岁的小睿刚结束与家人的视频通话，正伸手去拿窗台边那盆绿萝，想给它浇点水。
就在这时，一阵钻心的刺痛从右手食指传来。
她猛地缩回手，借着灯光看见两个清晰的齿痕，正慢慢渗出血珠。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窗帘阴影下，一条约莫三十厘米长、土褐色、带着深色斑块的蛇正迅速游走，消失在墙角。
小睿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认出那是蝮蛇，一种毒性很强的蛇类。
“冷静，一定要冷静。”她默念着，脑海中浮现出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急救知识。她迅速用左手紧紧掐住右手手腕，阻止血液循环，然后抓起手机和钥匙，几乎是跌撞着冲出家门。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庆春院区离她的公寓不远。小睿强撑着走到急诊室，当值班医生看到她手指上的伤口和已经开始肿胀的手掌时，立刻启动了蛇虫咬伤应急流程。
“是蝮蛇，毒性很强。”医生面色凝重地说，同时护士已经为她进行了初步处理，并注射了抗蛇毒血清。
小睿感到一阵眩晕，右手已经肿得不像自己的，恶心感阵阵袭来。主治医生陈大夫检查后眉头紧锁：“情况不乐观，需要加用季德胜蛇药片辅助治疗，但我们药房现在缺货。”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小睿已经发冷的身体上。
在医院陪护的表哥立刻掏出手机：“别怕，我在外卖平台上找找看，附近药店应该有卖。”
与此同时，十九岁的张惠臣刚刚送完一单外卖，把电瓶车停在路边短暂休息。他掏出已经凉透的包子，刚咬两口，手机就响起了接单提示音。
“又来一单。”他喃喃道，随手滑开屏幕，却在看到订单备注的瞬间僵住了。
“被蛇咬，救命药，要快！”
短短几个字，像电流一样击穿了张惠臣一天的疲惫。他扔下吃了一半的包子，猛地起身冲向药店。不到两分钟，他就拿到了那盒看似普通却关乎一条人命的蛇药片。
“一定要快。”他对自己说，跨上电瓶车，朝着邵逸夫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晚八点的杭州街头，车流依旧繁忙。张惠臣在非机动车道上灵活穿行，耳边风声呼啸。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他下意识地刹车，却又瞥见订单上那行刺眼的备注。
“等不了！”他咬咬牙，在确认横向车流尚有距离的情况下，冒险闯过了红灯。
夜风刮在脸上，他忽然想到订单详情里那个女孩的名字和年龄——只比自己大七岁。他无法想象她现在正经历着什么，但“被蛇咬”三个字足以说明情况的危急。
“得让她坚持住。”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张惠臣一边保持高速行驶，一边用语音输入法通过外卖App的聊天界面发送了一条语音：
“坚持住！药马上就送到了！”
医院里，小睿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蛇毒引发的全身症状逐渐显现，她感到呼吸困难，视线也变得模糊。表哥紧紧握着她的左手，不停地说着鼓励的话，但那些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外卖App的提示音。表哥帮她点开语音，一个年轻但坚定的声音传来：
“你再坚持一下！”
这简短的鼓励让小睿精神微微一振。紧接着，又一条语音涌入：
“你放心，我拿我自己的命给你保证，我肯定用最快的速度给你送到！”
这句话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一种将责任扛在自己肩上的担当。小睿艰难地睁开眼，对表哥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他说……会送到……”
夜色中，张惠臣的电瓶车如离弦之箭穿梭在杭州的街巷。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超速，也不知道自己闯了几个红灯，他只知道每快一秒钟，那个女孩生还的希望就多一分。
“拐过这个弯就是医院了！”他心中默念，再次加速。
急诊科护士站，一位护士正在核对药品清单，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穿外卖制服的少年冲进来，额头上全是汗水，手里紧紧攥着一盒药。
“蛇药片！是季德胜蛇药片吗？”少年气喘吁吁地问。
护士立刻反应过来，接过药品确认后，马上转身跑向抢救室。
张惠臣看着护士远去的背影，这才感到双腿发软，扶着墙慢慢坐下。他掏出手机，看到订单完成的提示，下方显示全程仅用了十三分钟——比预计时间快了近一半。
他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急诊室内，医护人员迅速将蛇药片研磨后给小睿喂下。药物的及时介入遏制了蛇毒的进一步扩散，加上之前注射的抗蛇毒血清开始发挥作用，小睿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
三天后，恢复良好的小睿终于能下床行走。她通过外卖平台联系上了张惠臣，想要当面感谢这位救命恩人。
医院花园里，当两人真正见面时，小睿惊讶地发现，这位在语音中语气坚定的外卖小哥，实际上还是个面带稚气的大男孩。
“谢谢你，那天晚上……”小睿刚开口，眼眶就红了。
张惠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什么，应该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小睿抹去眼角的泪水，“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张惠臣露出欣慰的笑容。
两人聊了一会儿，小睿才得知张惠臣来自河南农村，为了减轻家庭负担，高中毕业就来到杭州打工。送外卖虽然辛苦，但收入尚可，而且他喜欢这种穿梭在城市中的自由感。
“你闯红灯了吧？”小睿突然问。
张惠臣愣了一下，点点头：“可能闯了两三个，不过你放心，我都确认过安全才通过的。”
“罚款和扣分怎么办？”
“平台后来知道了情况，帮我处理了。”张惠臣笑道，“他们还给了我‘先锋骑手’的称号和一笔奖金。”
小睿也笑了：“那是你应得的。”
这场原本平凡的送药订单，因一个生命的危急而变得不同寻常。张惠臣的“狂飙”不仅挽救了一个年轻的生命，也让他自己看到了平凡工作中的不平凡意义。
出院后，小睿和家人特意给张惠臣送去了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十分钟的生命接力，一辈子的恩情难忘。”
这个故事经媒体报道后，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关注。无数网友被这位19岁外卖小哥的担当所感动，称赞他是“真正的英雄”。
而对张惠臣来说，最大的收获不是奖金和荣誉，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价值感。
“以前总觉得送外卖就是份工作，按时送到就行。”他在一次采访中说，“但现在我明白了，每一个订单背后都可能连着一个人的期待。特别是看到有‘急用’、‘救命’这类备注时，我都会多一份责任心。”
夜色再次降临杭州，万家灯火如星辰闪烁。
小睿已经回到工作岗位，右手上还留着淡淡的疤痕，但她不再害怕。张惠臣依然穿梭在杭州的大街小巷，电瓶车后座载着各式各样的订单。
不同的是，他们都知道，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总有像对方那样的人，在需要时伸出援手，在危难中挺身而出。
而这，或许就是这座城市，乃至这个社会最温暖的底色——在平凡中见证伟大，在危急时彰显担当。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全力以赴，每一次援手都可能改变命运。
这场生命的接力，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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