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盛长梧的文书被内侍在朝堂上朗声宣读时,满殿寂然,赵祯听着那字字句句描述的惨状与悲壮,眼眶逐渐湿润。
当听到那些官员殉职、百姓十不存一时,他再也忍不住,以袖拭泪。
“众卿都听到了吗?”赵祯声音哽咽,“朕之子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朕之官员,不乏忠勇舍身之辈!而朕之后方,更有盛家这般仁义商贾,天下无数心存善念的百姓!此乃我大宋之仁,朕心甚慰,亦……甚愧!”
他当即宣布:“自即日起,宫中一切用度减半,省下的银钱,悉数拨付荆州赈灾!朕与百姓,同甘共苦!”
皇帝垂泪并带头节俭,使得满朝文武大为震动,无论是出于真心感动,还是顺势而为,大臣们纷纷表态,慷慨解囊,捐款捐物。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通往荆州的官道上,车马络绎不绝,不再是逃难的流民,而是满载着粮食、药材、银钱和希望的队伍。
盛长梧在荆州临时设置的接收点,物资逐渐堆积起来,看着这些来自天南地北、凝聚着无数人关切与支持的物资,连日来紧绷着神经的盛长梧,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宽慰。
跟随他救灾的官员、兵士以及劫后余生的百姓们,也备受鼓舞。
“朝廷没有放弃我们!”
“官家都为我们掉眼泪了!”
“看!这么多好心人给我们送东西来了!”
希望,如同久违的阳光,开始穿透笼罩在荆州上空的阴霾,照进了人们绝望的心里。
盛长梧立刻将这些来之不易的物资高效地投入到下一阶段的救灾中:扩大安置点,改善居住条件,加大防疫药物的投放和隔离区的管理。
随着对症药方的研制成功,以及各地支援的药材源源不断送达,一度令人谈之色变的瘟疫,终于被有效地控制住,病患得到救治,隔离区域逐渐缩小,萦绕在荆州上空那层无形的死亡阴影开始消散。
生命的抢救告一段落,盛长梧立刻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下一阶段更为艰巨的任务中——重建家园,恢复生产。
他深知,单纯的发放救济只能解一时之急,并非长久之计,要让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民真正重新站起来,必须让他们看到未来的希望,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新的生活。
于是,在几个主要的灾民安置点,盛长梧召集了所有能够劳动的幸存者,他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台上,声音清晰而有力,传遍四方:
“乡亲们!洪水和瘟疫已退,我们还活着!活着,就要往前看,就要把被洪水夺走的家园,再亲手建起来!”
人群寂静,无数双眼睛望着他,带着劫后余生的迷茫,也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
“朝廷不会丢下大家不管!但朝廷给的,是机会,是让大家靠自己力气吃饭、重建家园的机会!”
他环视众人,继续说道,“州府要重建,被冲毁的道路、桥梁要修复,更重要的是——我们要修筑更坚固、更高的堤坝!让这样的惨事,不再发生!”
他宣布了“以工代赈”的具体方案:
1. 招募人手:无论男女,只要有一定劳动能力,皆可报名。根据不同工种和劳动强度,每日发放定额的粮米或工钱。
2. 工程范围:主要包括重建州府衙署及民居、修复官道与重要桥梁、以及规模最宏大的系统性修筑和加固荆江沿岸堤坝。
3. 分工协作:壮劳力参与堤坝工程和房屋重建;妇女及半劳力可参与运送材料、烧水做饭、协助清理废墟等。
此令一出,如同在沉寂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了巨大的反响。
起初,人们还带着些许迟疑和麻木,但当第一批报名参与清理州府废墟的人,在一天劳作后,真的领到了沉甸甸的粮食和工钱时,希望如同星火,瞬间燎原。
“是真的!干活真的给粮食!”
“我能给家里挣口粮了!”
“修堤坝好!再也不用怕发大水了!”
求生的本能和对未来的渴望,驱使着人们行动起来,登记报名的地方排起了长队,曾经死气沉沉的安置点,重新充满了活力。男人们扛起锄头、铁锹,走向堤坝工地。
妇女们组织起来,承担起后勤保障,甚至一些半大的孩子,也力所能及地帮忙传递东西。
盛长梧亲自参与了工程的规划。他并非水利专家,但第十世的见识让他懂得集思广益,他召集了本地熟悉水情的老人、有经验的工匠,甚至那些在救灾中表现出色的低阶官员,共同商讨堤坝的选址、结构和用料。
他强调:“堤坝之要,在于根基牢固,在于疏导有方,非一味加高而已。此次修筑,需考虑长远,既要防洪,亦要兼顾日后灌溉之利。”
工地上,号子声、夯土声、搬运材料的吆喝声,取代了曾经的悲泣与哀嚎,汗水滴落在新翻的泥土上,虽然艰辛,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重新有了光亮。
他们不是在为官府服役,而是在为自己的未来,为子孙后代的安宁,打下坚实的基础。
盛长梧时常穿梭于各个工地之间,查看进度,解决困难。他看到一位白发老丈奋力挥锹,看到一位妇人肩扛重物步履坚定,看到孩子们将省下的窝头偷偷塞给体弱的同伴……这些景象,让他深感慰藉。
民心可用,民力可依。
在以工代赈有条不紊推进的同时,盛长梧也亲自走访幸存下来的底层吏员、衙役,乃至一些敢于开口的百姓,开始深入调查此次水患前后,荆州官场的作为与不作为。
调查结果,令他震怒。
在洪水来临前数日,并非全无征兆。
负责观测水文的官员早已发现上游水势异常暴涨,却因担心“虚报惊扰”影响政绩,或纯粹是怠惰因循,未能及时、有力地发出最高级别的预警,更未组织下游村镇的有效疏散。这迟缓的几步,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核查州府及下属几个受灾县城的常平仓、义仓储备,发现账目与实物严重不符,名义上为“调节粮价、备荒赈灾”而收购储存的粮食,在实际需要时竟捉襟见肘。
其中猫腻,不言自明,若非盛长梧从外部紧急调粮,仅凭本地存粮和朝廷赈灾粮,饿死的人将会多上数倍。
最让盛长梧感到心寒的,是他在泉州一手推动、被官家赞许并推广全国的慈幼坊,在荆州竟也成了某些人敛财的工具!
账面上显示接收了大量拨款和地方捐助,但实际登记在册、受到抚养的孤儿寥寥无几。
大量的钱财,就在这“仁政”的光环下,悄无声息地流入了私囊,那些真正需要救助的孩童,或许依旧在街头巷尾自生自灭。
“果然,贪官污吏,无处不在!”盛长梧将手中的调查文书重重拍在临时书案上,胸中怒火翻涌,“好的措施,到了他们手中,竟也成了盘剥百姓的利器!可恨!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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