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盛府花厅内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悄无声息地布着菜,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与一种微妙的沉寂。
这是盛长梧一家归来后的第一场正式家宴,也是三年来人员最齐全的一次。
众人陆续到齐。主母王若弗端坐上位,身旁是穿着一新、难掩好奇与些许倨傲的如兰,卫恕意小心翼翼地抱着才几个月大、裹在精致襁褓里的盛长松,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姚依依则紧紧挨着卫小娘,低眉顺眼,将自己缩成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一团,完美扮演着原主那怯懦胆小的模样,只在无人注意时,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那位传说中的三哥哥盛长梧。
香绮娆也牵着年纪尚小的盛长栋安静坐在一旁。
一身宝蓝色锦缎常服、显得格外清俊挺拔的盛长柏见到盛长梧一行人进来,主动起身,风度翩翩地拱手见礼,语气温和而周到:“三弟弟,林姨娘,四妹妹,许久不见,一路辛苦了。” 他举止得体,俨然已有未来家主的风范,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化解的复杂。
盛长梧面带微笑,同样客气地回礼:“二哥哥。” 林噙霜和墨兰也依礼问候。
待到一家之主盛纮换好常服到来,这场气氛微妙的家宴正式开始,席间,盛纮心情颇佳,不时询问盛长梧在任上的趣闻,又逗弄墨兰,对林噙霜也是温言软语,仿佛要将这三年的缺失弥补回来。
王若弗强颜欢笑,偶尔插话,却难掩那份不自在,其余人等更是谨言慎行,一顿饭吃得表面热闹,内里却各怀心思。
姚依依默默地吃着眼前精致的菜肴,心中快速分析着席间的暗流,她能感觉到王若弗的紧绷,盛长柏的克制,以及那位三哥哥盛长梧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气场。
“这盛家的水,果然深得很。” 她暗自警醒,更加坚定了要小心行事的决心。
终于,晚膳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诡异的气氛中接近尾声,丫鬟们撤下残羹,奉上清茶,盛纮满足地呷了一口茶,正欲说些勉励子女、展望未来的家常话,营造其乐融融的氛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少言的盛长梧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那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花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位盛家的核心成员,最后定格在父亲盛纮脸上,声音清晰、平稳,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万钧巨石:
“父亲,母亲,祖母。”他先是对长辈行了礼,然后缓缓说道,“儿子有一事,思虑已久,觉得今日阖家团圆,正是提出之时。”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词语,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他身上。
“儿子蒙皇恩浩荡,在外历练三载,如今回京任职,然,男儿成家立业,当有担当。儿子既已立业,便思及成家独立之责。为免家中人多事杂,徒增纷扰,也为全儿子奉养生母、抚育幼妹之责……”
他的话语条理分明,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终于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请求:
“儿子恳请父亲、母亲准允,允儿子携生母林氏、胞妹墨兰,分户别居,另立门户。”
“……”
一瞬间,整个花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针落可闻。
盛纮脸上的笑容僵住,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瞪着盛长梧,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若弗猛地抬起头,眼中先是闪过极度的震惊,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诧与……一丝隐秘的狂喜。
盛长柏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瞳孔收缩,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
如兰张大了嘴巴,不明所以地看着瞬间变色的父母兄长,卫恕意抱紧了怀中的长松,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香绮娆也屏住了呼吸。
就连一直假装怯懦的姚依依,此刻也真正感到了震惊,她飞快地偷瞄了一眼那位神色平静的三哥哥,心中骇然:“分家?他……他竟然主动提出分家?还是带着妾室母亲和庶出妹妹?这……这简直……”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在这个时代堪称惊世骇俗的举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盛长梧身上,或震惊,或不解,或愤怒,或窃喜,或茫然。
盛长梧那句石破天惊的“分家”请求所带来的死寂,被盛纮带着怒意的声音猛然打破。
“笑话!”盛纮“啪”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盏作响,他脸色铁青,胸膛起伏,“父母在,不分家! 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是天理人伦!你如今是做了官,翅膀硬了,就想撇下父母,自立门户?这要是传扬出去,我们盛家成什么了?岂不是要沦为整个汴京的笑柄?!说我盛纮教子无方,家门不睦!”
他努力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怒火,目光锐利地刺向盛长梧,语气带着诱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试图将责任推卸出去:“梧哥儿,你告诉为父,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是不是你母亲……”
他的视线转向跪在地上的林噙霜,语气陡然变得严厉,“霜儿!梧哥儿年轻气盛,不懂事,一时想差了情有可原!你多大岁数了?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怎能由着他胡闹!”
林噙霜被他喝问,身子微微一颤,将头埋得更低,没说一句话。
“父亲!”盛长梧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上前一步,将林噙霜护在身后,“此事与母亲无关,乃是儿子一人所思所想,考量已久。”
“我不管是不是你自己的主意!”盛纮断然挥手,态度强硬,“总之,我不同意!此事休要再提!”
面对盛纮的断然拒绝,盛长梧并未退缩,他抬起眼,目光直视盛纮,那眼神平静却深不见底,缓缓说出了更具冲击力的话语:
“既然父亲坚持不分家,认为儿子应留在府中,恪守人伦……”他微微停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逻辑:
“那么,请父亲示下,盛家未来将由谁继承?若按父亲所言,一家人需得整整齐齐,那么,就请父亲明确,让儿子成为盛府的继承人。 如此,儿子留在府中,名正言顺,将来也能更好地支撑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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