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2年,光和五年六月廿三,午时。
烈日当空,炙烤着东阿西部的原野。通往野狐沟的官道尘土飞扬,一支由十辆大车组成的“商队”正慢悠悠地行进。油布覆盖的车厢堆得冒尖,车轮在坑洼的路上发出吱呀的呻吟。二十几名“车夫”和“护卫”懒散地跟在车旁,他们穿着破旧的麻布衣裳,腰间挎着磨损的环首刀,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对炎热天气的抱怨。领头的是个精瘦的汉子(王祢精心挑选的辎重营老卒假扮),时不时抹着汗,警惕又有些外强中干地打量着官道两侧稀疏的灌木丛。
就在“商队”后方约三里外,一片名为“落马洼”的低矮洼地中,却是一片死寂的肃杀。西别部六百战兵,如同蛰伏的猛兽,悄无声息地隐没在茂密的蒿草、灌木丛和几处天然形成的土坎之后。汗水顺着士兵们涂满草汁泥灰的脸颊滑落,浸湿了深青色的号衣,却无人敢擦拭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洼地入口的方向,紧握着手中冰冷的武器。
王康伏在一处视野最佳的土坎后,身旁是如同磐石般的高顺和散发着无形凶威的典韦。王祢则在不远处,紧张地计算着时间。王栓派出的最后一名斥候刚刚潜回,带来确切消息:“‘坐地虎’赵黑已得报!亲率主力约三百人,倾巢而出!距此不足五里!”
“来了!”王康眼神一凛,低喝道。几乎同时,远处官道拐角处,扬起了冲天的烟尘!紧接着,一片杂乱却充满贪婪兴奋的嘶吼声隐隐传来,无数穿着各色破烂皮甲、布衣,手持刀枪棍棒的身影,如同决堤的浊流,从官道两侧的沟壑、灌木中涌出,嚎叫着扑向那支缓慢行进的“商队”!
“肥羊!兄弟们上啊!”
“宰了这些护卫!货都是咱们的!”
“杀!”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悍匪,正是赵黑的核心打手,穿着相对完整的皮甲,挥舞着沉重的环首刀或长柄斧,面目狰狞。居中一人,身材魁梧如熊罴,满脸横肉,络腮胡如同钢针,身披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半身铁甲,手持一柄厚背鬼头刀,正是匪首“坐地虎”赵黑!他咧着大嘴,眼中闪烁着残忍和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货物和金银在向他招手。
“商队”的“护卫”和“车夫”们,表现得惊慌失措,有人试图拔刀抵抗,有人则丢下车辆,尖叫着向后“逃窜”。混乱,逼真到了极点。
“撤!”王康对着负责假扮商队的王祢方向,猛地一挥手势!
早已准备好的“车夫”和“护卫”们,如同受惊的兔子,果断抛弃车辆,转身就向“落马洼”方向狂奔!动作迅捷,毫无留恋。
“想跑?给老子追!一个都别放过!”赵黑见状,更是兴奋得哇哇大叫,挥舞着鬼头刀,催促着手下加快脚步。三百多匪徒嗷嗷叫着,被“溃逃”的假商队引诱着,一头扎进了看似空旷无人的“落马洼”!
当赵黑部主力(约二百八十人)完全涌入洼地,后队也踏入入口的刹那!
“放箭!”高顺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陡然在寂静的洼地上空炸响!
呜——!凄厉的号角声撕裂空气!
“嗡——!”
洼地两侧及后方高处,早已张弓搭箭多时的赵平弓手屯(六十名强弓手)和战兵一曲中的弓手什(四十人),同时松开了弓弦!一百张强弓震鸣,一百支锋利的铁簇箭矢离弦而出,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如同骤降的钢铁暴雨,狠狠扎向密集冲锋的匪群!
噗嗤!噗嗤!噗嗤!
“啊——!”
“我的眼睛!”
“有埋伏!”
凄厉的惨嚎瞬间压过了匪徒的喊杀!毫无防备的匪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一片!铁簇轻易撕开薄弱的皮甲和布衣,带起一蓬蓬血雾!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混乱立生!
“长矛手!进!”高顺的令旗再次挥下!
“杀——!”震天的怒吼从洼地三面同时爆发!
左侧,王勇的第一屯(103名长矛手);右侧,王猛的第二屯(98名长矛手);正前方,李敢的第四屯(101名长矛手为主,辅以部分刀牌手)!三股深青色的铁流,如同三道移动的钢铁城墙,踏着沉重整齐的步伐,挺着密密麻麻、寒光闪烁的长矛(其中新打造的三棱破甲锥长矛闪烁着慑人的幽光),轰然向洼地中央惊魂未定的匪群碾压过去!
“立盾!举矛!稳住!”赵黑身边的几个小头目嘶声力竭地呼喊,试图组织抵抗。然而,刚刚遭受箭雨打击的匪徒惊魂未定,面对这如山岳般压来的森严矛阵,恐惧瞬间压倒了贪婪!前排的匪徒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后面不知情的人推搡着,乱成一团!
“放!”高顺的命令冷酷无情。
“杀!”三面长矛方阵几乎同时停下脚步,前排刀牌手(主要在李敢部)猛地将长牌顿地!后排长矛手借着冲势,将全身力量贯注于手臂,狠狠刺出!
噗!噗!噗!
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入肉声密集响起!锋利的矛尖,尤其是那闪着寒光的三棱破甲锥,轻易地洞穿了匪徒仓促举起的简陋木盾、薄弱的皮甲,深深扎入血肉之躯!惨叫声震耳欲聋!长矛收回,带出喷溅的血泉和破碎的内脏!仅仅一轮齐刺,匪群最前沿便如同被巨兽啃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数十名匪徒瞬间毙命!
“顶住!给老子顶……”赵黑目眦欲裂,挥舞着鬼头刀,试图亲自上前稳住阵脚。然而,他话音未落!
“典韦!王固!破阵!斩将!”王康的咆哮如同惊雷!
“吼——!”早已按捺不住的典韦,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他如同人形凶兽,挥舞着双铁戟,从王康身边狂飙而出!沉重的铁戟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带起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挡在他前方的几名悍匪,连人带兵器被砸得筋断骨折,倒飞出去!
紧随其后的,是王固率领的虎贲屯!这支全员披甲、装备最精良的百战老卒,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被长矛阵撕开的缺口!王固那把胡人弯刀挥舞如风,所过之处,断臂残肢横飞!虎贲老卒们三人一组,配合默契,刀砍矛刺,效率高得惊人!
典韦的目标只有一个——赵黑!他无视了从四面八方砍来的刀枪,厚重的特制皮甲上火星四溅,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双铁戟如同两条咆哮的黑龙,将挡路的匪徒如同纸片般撕碎!他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硬生生在混乱的匪群中犁开一条血路,直扑那身披铁甲、正在惊骇中后退的赵黑!
“保护大当家!”几个忠心耿耿的铁杆匪徒嚎叫着扑向典韦。
“滚开!”典韦牛眼怒睁,左戟横扫,将一人连人带刀砸得胸骨塌陷!右戟如毒龙出洞,噗嗤一声,将另一名试图偷袭的匪徒捅了个对穿!去势不减,直取赵黑面门!
赵黑亡魂皆冒,他自诩力大,但在典韦这非人的气势和力量面前,只感到无边的恐惧!他怪叫一声,举起鬼头刀奋力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赵黑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柄传来,双臂剧痛欲折,虎口瞬间崩裂!沉重的鬼头刀竟被典韦一戟砸得脱手飞出!
“死!”典韦的咆哮近在咫尺!另一柄铁戟带着死亡的恶风,已至赵黑颈侧!
“不……”赵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噗嗤!
血光冲天而起!一颗满脸横肉、兀自带着惊骇表情的头颅高高飞起!无头的尸体在原地僵立一瞬,喷涌着血泉,轰然倒地!
“赵黑已死!降者不杀!”典韦用铁戟挑起那颗硕大的头颅,如同魔神般放声怒吼!声浪如同实质,席卷整个战场!
“赵黑已死!降者不杀!”王固、高顺以及所有西别部将士齐声怒吼!
主将授首!本就陷入三面合围、被屠戮的匪徒们,最后一丝抵抗意志瞬间崩溃!
“大当家死了!”
“跑啊!”
“饶命!我投降!”
哭喊声、求饶声、兵器落地的哐当声响成一片。残存的匪徒如同无头苍蝇,有的跪地投降,有的则丢下武器,没命地向洼地外逃窜。
“刀牌手!追剿残敌!降者不杀,顽抗者格杀勿论!”高顺的命令及时下达。李敢、王勇、王猛等人立刻指挥刀牌手和部分长矛手,开始清剿残敌,收拢俘虏。
王栓的斥候队早已在外围游弋,如同猎犬般追捕着那些试图趁乱逃走的漏网之鱼。
王祢则带着辎重营的部分人手,迅速开始清点战场,收敛战死同袍遗体,救治伤员,并看管俘虏。
战斗,从匪徒踏入伏击圈到赵黑授首、匪众崩溃,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效率高得惊人!
**战后清点(六月廿三,申时初刻):**
***毙敌:**约一百七十人(含匪首赵黑及其核心头目数人)。其中大半死于首轮箭雨和长矛阵的初次碾压。
***俘敌:**一百二十三人(多为受伤或逃窜不及者)。
***溃逃:**约四十人(正被斥候追捕)。
***缴获:**粗劣皮甲八十七副,环首刀、长枪、棍棒等兵器二百余件,鬼头刀(赵黑兵器)一柄,半身铁甲(赵黑所穿)一副。另于野狐沟寨中(由王猛率一队战兵趁虚攻占,守寨匪徒数十人望风而降),缴获粟米约一百石,铜钱、布匹、杂物若干,解救被掳妇孺二十余人。
***我军伤亡:**阵亡八人(多为接战初期被匪徒困兽反击所伤)。重伤五人(伤势严重,需长期休养)。轻伤二十七人(多为皮肉伤,包扎后可继续作战)。
看着被典韦插在矛尖上、血迹已干涸的赵黑头颅,以及那一长串垂头丧气的俘虏,王康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计算达成目标的快意。首战告捷,干净利落!不仅重创了“坐地虎”部,缴获了急需的物资(尤其是那副半身铁甲和百余石粮食),更重要的是,极大地提振了军心士气,尤其是新编战兵一曲,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眼神中的锐气和沉稳更胜往昔!
“高军侯,此战指挥若定,当为首功!”王康看向高顺。
高顺抱拳:“全赖司马运筹,将士用命。”他脸上依旧古井无波,但看向那些在老兵带领下,正有条不紊清理战场、押送俘虏的新兵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王祢,妥善安置伤员,厚葬阵亡兄弟,抚恤加倍!俘虏严加看管,甄别审问,尤其是关于‘过山风’孙七和‘混江龙’刘彪的情报!缴获物资登记造册,铁甲和鬼头刀送入中军!”王康迅速下达命令。
“典韦大哥、王固,做得好!枭首破敌,震慑群丑!”
“哈哈!小意思!”典韦将赵黑头颅丢给亲卫。
“痛快!”王固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咧嘴笑道。
“传令全军!”王康的声音传遍洼地,“休整一夜,救治伤员,清点缴获!明日拂晓,拔营!目标——黑石岭!该去会会那只狡猾的‘过山风’了!”
夕阳的余晖将“落马洼”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血腥气尚未散尽,但西别部的旗帜已在晚风中猎猎招展。初战锋芒已露,剑锋所指,下一个目标——隐匿山林的“过山风”孙七!一月之期,正随着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悄然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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