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瞅着蜷缩在药鼎旁,进气多出气少,脸色如同打翻了调色盘(这次是中毒的色调)的宗主,又瞄了瞄周围那群呆若木鸡、明显指望不上的守卫,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
“溜?”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此时不溜,更待何时!这老毒物刚才还要弄死你,现在遭报应了,纯属老天开眼!赶紧脚底抹油,出去跟师傅他们会合,然后一把火烧了这破地方,完美!”
这个提议非常具有诱惑力。小泉甚至已经下意识地挪动了半步,脚尖精准地对准了工坊大门的方向。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溜之大吉”付诸行动时,另一幅画面不受控制地闯入了他的脑海——那是药老吹胡子瞪眼,用他那破旧的药杵敲着自己脑袋的画面:“臭小子!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与凶手何异?!我们这一脉,可以被打死,不能被吓死,更不能丢了济世救人的本心!”
“啧……”小泉烦躁地抓了抓他那头被碱水泡得黏糊糊、乱糟糟的头发。老头子的话,就像唐僧的紧箍咒,平时觉得啰嗦,关键时刻却念得他脑壳疼。
他又看了一眼宗主。此刻的宗主,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蜷缩在那里,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偶尔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花白的头发被汗水和血污黏在额头上,看起来……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唉!”小泉重重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简直是天字第一号大冤种。他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己“滥好人”、“圣父病发作”,一边却极其诚实地开始在身上摸索起来。
“妈的,就当是日行一善,积阴德了!再说,这老毒物要是就这么挂了,他背后那个什么‘王爷’的消息不就断了?对!我是为了情报!绝不是心软!”小泉成功地说服(欺骗)了自己。
他摸遍了全身,那身原本就不怎么华丽的衣服,经过碱水浸泡、在地上打滚之后,更是破烂得像块抹布。好在,他贴身藏着的一套银针,用油布包着,竟然奇迹般地完好无损。
掏出银针,小泉深吸一口气(差点被空气中的混合怪味呛死),强撑着酸软无力的身体,一步三晃地朝着宗主走去。
他这举动,可把那些守卫给整不会了。
“他……他拿着针想干什么?”
“难道是想趁机给宗主体内再下点毒?”
“不对啊,看他那眼神,不像啊……倒有点像王大夫他们家那个给人扎针的傻儿子……”
守卫们面面相觑,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主要是小泉此刻的形象实在没什么威慑力——浑身湿漉漉,头发乱如草,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还带着碱水灼烧后的红痕,走起路来跟喝醉了酒似的。这样的人拿着针,与其说是行凶,不如说是……行为艺术?
宗主虽然痛苦万分,但意识尚存。他看到小泉拿着明晃晃的银针朝他走来,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警惕和愤怒的光芒。他挣扎着想提起内力,却引得体内毒素一阵翻腾,又是一口黑血涌到嘴边,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发出“咕噜”一声闷响。
“小……小畜生……休要……假仁假义……”宗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难听,“给……给我个痛快!”
小泉在他面前蹲下,因为体力不支,蹲下去的姿势颇为狼狈,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龇牙咧嘴地调整好姿势,捏起一根最长的银针,在宗主惊恐的目光中,对着阳光看了看。
“师叔祖,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小泉一边慢条斯理地用袖子(虽然袖子也很脏)擦拭着针尖,一边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首先,我师傅是药老,按辈分,您算我师叔祖,那我要是小畜生,您是什么?老……咳咳,总之注意辈分。”
宗主被他这话噎得眼睛一翻,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其次,”小泉找准了宗主胸口的一处大穴,手法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地将第一根银针捻了进去,“我这不是假仁假义。”
针尖入体,一股微弱的、带着清凉气息的内力(虽然只剩一丝,但性质纯正)顺着银针渡入,暂时护住了宗主那即将被毒素攻破的心脉。宗主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小泉。
小泉抬起头,露出一个在宗主看来极其欠揍,但在小泉自己觉得是“医者神圣”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救的不是你,‘毒宗宗主’。”
他又拿起第二根针,瞄准了另一个穴位。
“我救的,是眼前这个中了毒、快要嗝屁的——‘病人’。”
话音落下,第二针精准刺入!
这一次,效果更为明显。宗主只觉得那折磨得他欲仙欲死的、如同万千毒虫啃噬般的剧痛,竟然真的缓和了一丝!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对于在无边痛苦中挣扎的他来说,不啻于久旱逢甘霖!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虽然脸上很脏)、手法娴熟(虽然姿势难看)的年轻人,内心充满了极致的荒谬感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愤怒、不甘、羞耻、惊愕……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小泉可没空理会他的心理活动。他全神贯注,手下不停,一根根银针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精准地刺入宗主的各大要穴。他用的并非单纯的解毒针法,而是结合了《万毒真经》中对毒性运转的理解,以及药老传授的正统医理,旨在疏导、安抚、暂时稳定住宗主体内那已经彻底暴走的毒性反噬。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小泉自己本就虚弱,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捏着针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有好几次,他都感觉眼前发黑,差点一头栽倒。但他硬是咬着牙撑住了,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
“哎哟喂,这毒素淤积的……您老人家平时都不做体检的吗?”
“这里堵得跟年三十的茅坑似的……忍一下,有点胀……”
“好了,暂时把这几条乱窜的‘毒蛇’给圈住了……别谢我,收费的,诊金先欠着……”
宗主听着他这不着调的嘀咕,感受着体内确实在逐渐稳定下来的情况,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他想骂人,又怕一口气没上来真过去了;他想表达点什么,又拉不下那张老脸。最终,他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但微微颤抖的眼皮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周围的守卫们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们看着那个之前还被他们视为砧板上鱼肉的少年,此刻正用神奇的针法,暂时遏制住了连宗主自己都无能为力的恐怖反噬。这画面太过玄幻,让他们开始怀疑,今天是不是集体中了什么致幻的毒烟……
当小泉将最后一根银针轻轻刺入宗主头顶的百会穴,完成暂时的封印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暂时……死不了了。”小泉有气无力地说道,感觉自己的身体又被掏空了一次,“不过师叔祖,您这身体就是个四处漏风的毒药罐子,我这只是糊上了几个比较明显的窟窿。想根治?除非把您这一身毒功废了,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调养个十年八年,或许还有救。”
宗主依旧紧闭双眼,但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动了一下。
工坊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众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小泉坐在地上,看着被扎得像只刺猬、但气息总算平稳下来的宗主,心里五味杂陈。
“所以……这算哪门子事啊?”他望着工坊顶棚破洞处透进来的些许天光,无奈地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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