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举国同庆。
天还未亮，整个京城便已苏醒。朱雀大街上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五城兵马司的兵丁盔明甲亮，沿街肃立。各色仪仗、彩灯从宫门一直排到城外，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喜庆的气息。
苏家别院里，小泉和阿蛮也早早起身。
阿蛮对着铜镜，努力想把那身临时找来的、略显紧绷的侍从号衣穿得熨帖些，嘴里抱怨道：“这衣服谁找的？勒得我快喘不过气了！影响我发挥啊！万一待会儿要动手，这胳膊都抡不开！”
小泉则平静得多，他仔细检查着随身携带的小包，里面除了银针、常用解毒药粉，最重要的就是那几块足以以假乱真的“迦南香”仿制品。他将小包贴身藏好，又理了理自己那身青布长衫——他依旧坚持布衣身份，只是腰间多了一块“万寿膳监”的腰牌。
“别惦记动手，今天我们的任务是‘防’，不是‘攻’。”小泉提醒道，“记住，你的主要活动范围在宴席场地外围，留意任何可疑动静，特别是礼乐司那边人员的往来。一旦我发出信号，你就按计划接应。”
“知道啦知道啦！”阿蛮终于放弃了跟衣服较劲，拍了拍腰牌，又恢复了斗志，“放心吧！我阿蛮出马，一个顶俩！保证把场面盯得死死的！就是……”他揉了揉肚子，可怜巴巴地说，“这一大早起来，肚子里没食儿，待会儿看到那么多好吃的不能吃，岂不是一种酷刑？”
小泉无奈，从袖袋里掏出两个还温热的肉包子塞给他：“先垫垫。记住，宴席上的东西，一口都不能碰。”
阿蛮接过包子，三口两口就吞了下去，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还是小泉你懂我！走吧！让咱们去会会那帮牛鬼蛇神！”
皇宫今日更是焕然一新，琉璃瓦在晨曦中闪耀，汉白玉栏杆一尘不染。宫人们穿梭往来，脚步匆忙却井然有序。各国使臣、文武百官身着隆重的礼服，手持贺表贡礼，在引礼官的引导下，鱼贯进入举行寿宴的太和殿。
小泉和阿蛮在宫门口验明腰牌后便分头行动。阿蛮混入了负责传递物品、维持秩序的侍从队伍，他那魁梧的身材在人群中颇为显眼。小泉则径直前往礼乐司所在的偏殿附近，他要等待最佳时机，完成那关键的调包。
太和殿内，金碧辉煌，觥筹交错尚未开始，但喜庆的气氛已经拉满。皇帝携皇后、太后端坐御座，接受宗室亲王、文武百官的朝拜祝贺。太子、三皇子等诸位皇子公主也依次列坐。
庆王作为亲王，位置靠前，他目光扫过殿内，在与小泉短暂交汇时，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婉清则以苏家代表的名义，坐在了命妇区域的靠后位置，她看似平静，手中却紧紧攥着一方丝帕，目光不时掠过殿门方向，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时辰一到，钟鼓齐鸣，雅乐奏响。寿宴正式开始了！
首先便是各国使臣献上奇珍异宝，说着吉祥话，殿内一片和乐融融。紧接着，御膳房开始如同变戏法一般，将一道道制作精美、寓意吉祥的菜肴流水般呈上。龙肝凤髓自是比喻，但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却是实打实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
阿蛮守在殿外廊下，看着里面的人大快朵颐，尤其是看到那油光锃亮的烤鹿肉被端上去时，口水咽了又咽，心里把常公公和幕后黑手骂了八百遍：“该死的玩意儿，害得老子只能干看着！”
与此同时，小泉在礼乐司外围，看到舞姬和乐工们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做最后的准备。他看到常公公穿着一身崭新的礼乐司总管服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指挥若定，但眼神偶尔瞥向那存放“迦南香”的木盒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时机差不多了。小泉看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来，在常公公耳边低语了几句，似乎是前面宴席有什么临时状况需要协调。常公公皱了皱眉，吩咐了身边另一个太监几句，便快步离开了。
就是现在！
小泉深吸一口气，如同一个普通的协理司官员，神态自若地走向那存放香料的临时案台。负责看守的小太监认得他这“林膳监”，见他过来，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小泉摆摆手，随意地拿起那盒真正的“迦南香”，假意检查，口中问道，“这香待会儿何时启用？可都准备妥当了？”
“回林膳监，按流程，下一个环节是西域‘飞天舞’，届时便会点燃此香。”小太监恭敬回答。
“嗯，此香关乎殿内氛围，万不能出错。”小泉一边说，一边借着身体遮挡，袖中手指飞快动作，将真香盒与袖中藏着的仿制香盒调换。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加之注意力被对话吸引，那小太监竟毫无察觉。
“收好吧，仔细着点。”小泉将调换后的仿制香盒放回原处，语气平淡。
“嗻！”小太监不疑有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好。
调包成功！
小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面上不露分毫，转身离开，同时向殿外廊下的阿蛮方向，做了一个极隐蔽的“完成”手势。
阿蛮看到信号，精神一振，摸了摸怀里准备好用来处理真香的布袋，瞪大了眼睛，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常公公很快返回，他似乎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依旧指挥着乐工舞姬准备登场。
丝竹声变，带着异域风情的乐曲响起，身姿曼妙的舞姬们翩然入场，如同敦煌壁画上的飞天降临人间。
小泉站在殿柱的阴影里，看着舞姬们随乐起舞，看着那被点燃的、由他亲手调制的“迦南香”散发出袅袅青烟，融入大殿欢快的气氛中。
他成功了。他阻止了一场可能发生的范围毒杀。
然而，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随着宴会的进行，越来越强烈。
黑手耗费如此心机，难道就只有这一招吗？
常公公脸上那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是否还隐藏着别的杀机？
他总觉得，这看似被化解的危机之下，还涌动着更加危险的暗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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