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谎仪冰冷的数据曲线，为李凡的控诉赋予了科学的公信力。苏晴记者雨中遇袭的恶性事件，虽未声张，却像一股无声的寒流，在知情者的小圈子里蔓延，刺痛着每一个尚存良知者的神经。这两件事，如同最后的两根稻草，压垮了那个早已在恐惧和愧疚中摇摇欲坠的灵魂——钱斌。
他依旧躺在市中心医院的VIp病房里，享受着张家“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内心的煎熬，早已让这奢华的病房变成了最华丽的囚笼。监视他的“护工”寸步不离，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信息。但网络时代的讯息，无孔不入。
他偷偷藏起来的备用手机，是他窥探外界的唯一窗口。当他看到苏晴那篇报道引发的海啸般反响时，手心满是冷汗。当他看到网络上开始有人扒出信息中心可能存在问题，甚至隐约提到“内部人员操作”时，他吓得几乎窒息。
然后，就是苏晴被抢的消息。虽然报道语焉不详，但他几乎瞬间就断定，这绝不是意外！是张家下的手！他们不仅威胁自己，现在连一个揭露真相的记者都不放过！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或者他在老家的父亲？张家的手段，他毫不怀疑。
就在他几乎被这种恐惧吞噬的时候，一条推送的地方新闻短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标题并不起眼：《警方称“状元劫案”关键证人测谎结果支持其核心陈述》。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
新闻很短，措辞谨慎，但核心信息明确：李凡通过了权威的测谎鉴定，其关于长期遭受不公待遇及成绩异常问题的陈述，可信度极高。
短短几行字，却像一道强烈的闪电，劈开了钱斌被恐惧笼罩的脑海！
李凡…他说的是真的！他不仅说了，还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证明了！
自己…自己当初那个愚蠢的决定，那个为了父亲医药费而妥协的瞬间，竟然参与摧毁了这样一个孩子的人生？！而自己，现在还要帮着那些恶魔，去掩盖真相，甚至可能伤害更多人？
巨大的负罪感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淹没了对张家的恐惧。与这种灵魂深处的自我谴责相比，张家的威胁仿佛都变得苍白了。
他想起了李凡平时在机房里安静帮忙的样子，想起了他那双专注于技术问题的清澈眼睛。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也曾对技术怀有敬畏，也曾相信公平和规则。
“我他妈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他在内心无声地咆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迹。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那个监视他的“护工”端着水果走进来，脸上依旧是那副虚假的笑容：“钱老师，吃点水果吧。刚才张总秘书又来电话关心了，说特效药已经联系好了德国的渠道，让你安心。”
又是威胁！又是用父亲的生命拿捏他！
但这一次，钱斌感受到的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恶心和愤怒的叛逆。他们就想这样用钱和威胁，把他永远变成一条听话的狗！
不！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计划，在他心中瞬间成型。他必须说出来！必须做点什么来弥补！哪怕代价是毁灭！
他需要机会，一个支开“护工”的短暂机会。
机会在傍晚降临。“护工”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张家有什么急事吩咐他去做，他犹豫地看了钱斌一眼，还是匆匆离开了，临走前叮嘱：“钱老师，我很快回来，你好好休息，别乱跑。”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钱斌一人。
时间紧迫！他没有犹豫，如同扑向救命稻草一般，抓起那只备用手机。他没有赵猛的私人号码，但他记得市局刑侦支队的公开值班电话。
电话接通了，是一个年轻警员的声音：“您好，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钱斌的心脏狂跳，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嘶哑变形：“我…我找赵猛支队长！有…有重要情况！关于…关于高考案的！”
“请问您是哪位？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对方显然很警惕。
“不行！必须跟赵支队说！告诉他…是…是关于成绩的事！他知道！”钱斌几乎是在低吼，情绪激动。
也许是他的语气过于异常，那边沉默了一下，说道：“请您稍等。”
等待的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钱斌死死盯着门口，耳朵竖起着走廊的动静，汗水湿透了病号服。
终于，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我是赵猛，你哪位？”
听到这个声音，钱斌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压低了声音，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赵支队！是我！钱斌！江城一中的钱斌！我没有多少时间！你听我说！你…你录音！”
赵猛在那头显然震惊了，但立刻恢复了冷静：“你说，我在听。”他按下了录音键。
“成绩…李凡的成绩…是被改了的！”钱斌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是张天贵的秘书…姓刘的那个…直接给我打的电话！他让我在成绩汇总上报的最后环节…把李凡的状态标记成‘异常-待核查’…让他的成绩暂时从可查询库里消失！”
“他…他怎么知道你能操作？”赵猛冷静地问。
“他们…他们早就摸清楚系统的权限和流程了！那个漏洞…他们比我还清楚！”钱斌急促地说，“他们答应给我钱…很多钱…还威胁我…说我爸的病…我不照做，就别想拿到特效药…”
“然后呢？只是标记异常？”
“不止！标记之后没多久…就有一个伪装成省考试院的指令过来…确认了‘核查无误’…但其实那是假的！是黑客做的！我的任务…就是给他们创造那几分钟的操作窗口…并且…并且事后再把相关的操作日志清理掉…”钱斌全盘托出，每一个字都像在剜自己的肉。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害怕！我混蛋！”钱斌痛哭失声，“但我不能再错下去了！苏记者…李凡那孩子…测谎都过了…我说的是真的！赵支队，你们一定要信我！我有罪…我愿意承担…但求你们…一定要抓住他们！”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了脚步声！“护工”回来了！
钱斌脸色骤变，对着话筒最后飞快地说了一句：“他们回来了！别打这个电话！”然后猛地挂断，迅速删除通话记录，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假装睡着，心脏却跳得如同擂鼓。
“护工”推门进来，看了看“熟睡”的钱斌，没有发现异常。
而在市局刑侦支队，赵猛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整个人如同被定格了一般。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所有听到这段电话录音的警员，都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赵猛猛地回过神来，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一把抓起内部电话，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带着无可置疑的权威和力量：
“技术队！立刻全程加密备份这段录音！进行声纹比对确认！”
“一组！马上申请对张天贵秘书刘xx的逮捕令和搜查令！立刻！”
“二组！跟我去医院！不是传唤！是保护性控制证人钱斌！立刻出发！要快！绝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峰回路转！！”赵猛几乎是对着整个办公室吼道，“突破口打开了！都给老子动起来！”
压抑已久的刑侦支队，瞬间如同加满了燃料的引擎，轰然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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