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危险的证据
林远放下案卷，揉了揉太阳穴。窗外，坊城的夜色被霓虹灯切割成碎片，玻璃窗映出他疲惫的面容。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周亚文，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七分，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李梦的案子你怎么看？林远将案卷推向对面的刑侦大队长周亚文，手指在两个字上重重敲了两下。
周亚文接过案卷，翻开验尸报告部分。纸张在他粗糙的手指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法医陈璐的结论很明确，他指着一段用红笔圈出的文字，死者手腕有深度勒痕，呈紫红色，是生前被粗糙绳索捆绑所致。而且——他翻到下一页，伤口边缘有挣扎痕迹，这与自杀者的伤口特征完全不符。
林远站起身，走到窗前。雨水开始拍打玻璃，模糊了外面的灯光。死者手机记录显示，她死前一小时与坊城分行的王黎明通过电话。
十七分钟的通话，周亚文补充道，但更值得注意的是，死者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许小雅，通话时长只有四十二秒。
许小雅...林远皱眉，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进他的记忆。我好像在哪听过。
周亚文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取出一张照片推到林远面前。周清扬的前女友，就是写《城市边缘》的那个作家。半年前她从总行调往坊城分行，现在是王黎明的特别助理——他停顿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兼情妇。
照片上的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长发及肩，面容清秀但眼神中透着一丝忧郁。林远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就是那个在《金融时报》上发表过银行业腐败系列报道的许小雅？
正是她。周亚文点点头，有趣的是，她调往坊城分行后，就再没发表过任何批评性文章。
林远走回办公桌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联系周清扬，了解一下情况。他们分手多久了？还有联系吗？
一年零三个月。周亚文翻开笔记本，据我所知，分手后两人再无联系。周清扬现在和电视台的苏雯走得很近。
同时，林远压低声音，秘密调查王黎明的资金往来。如果涉及洗钱，可能归经侦管。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上个月国际刑警发来的可疑交易预警，涉及境外几个空壳公司，坊城分行处理了其中三笔。
周亚文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金额不小啊，每笔都在两百万美元以上。
所以必须谨慎。林远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王黎明在金融系统经营二十年，根基很深。省里、部里都有他的人。
周亚文合上文件，正要离开，林远突然叫住他：等等。他走到周亚文身边，声音压得更低，小心行事。我收到消息，王黎明可能和赵副市长有利益往来。
赵明志？周亚文瞳孔微缩，那个分管金融的...
林远点点头，没让他说完。所以每一步都要留证据，双备份。记住，我们面对的不仅是王黎明一个人，而是一张网。
周亚文郑重地点头，将文件小心地塞进内袋。他转身离开时，林远注意到他右手无意识地按在了配枪上。
窗外的雨更大了，雨滴拍打玻璃的声音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林远重新坐回椅子上，翻开李梦的尸检照片。照片上的女子面容安详，但手腕上那圈紫红色的勒痕却狰狞可怖。他想起陈璐在电话里说的话：林局，这不是自杀。有人把绳子勒进她肉里，直到她停止呼吸。
与此同时，坊城郊区一家名为的小旅馆里，许小雅蜷缩在305房间的角落。房间狭小潮湿，墙纸发黄卷边，床头灯的灯泡时明时暗，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她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对方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通过电波传来。
是我，许小雅的声音嘶哑，我需要见你。
许小雅？周清扬的声音透着惊讶和警惕，你怎么——
听我说，她打断他，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害怕墙壁有耳朵，我手上有王黎明犯罪的证据，李梦的死不是自杀...他们把她伪装成自杀，但我知道真相。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久到许小雅以为通话已经中断。终于，周清扬开口了：许小雅，警方已经在调查了。你在哪？我让周亚文队长联系你。
许小雅几乎喊出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压低声音，不能相信警方，王黎明的关系网很深...周清扬，我只相信你。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许小雅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胸腔。
周清扬最终说，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坚定，告诉我地点，我一个人去。
许小雅报出旅馆地址和房间号，然后迅速挂断电话。她抱紧怀中的文件袋，里面装着她这半年来偷偷收集的证据——王黎明洗钱的完整证据链，包括经她手处理的五笔可疑交易的原始凭证、王黎明与境外公司的秘密邮件往来复印件，以及李梦死前发给她的录音片段。
文件袋的边角已经磨损，显示出它被反复翻看的痕迹。许小雅知道，这些证据足以让王黎明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但代价是，她也参与了几笔交易的转账操作——为了取得王黎明的信任，为了能够接近核心证据，她早已不知不觉踏上了不归路。
窗外的雨声渐大，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照亮了房间。许小雅猛地转头，看到一辆没有标志的黑色轿车缓缓驶过旅馆门前。车灯在雨中形成两道模糊的光柱，车速慢得不正常，仿佛在寻找什么。
她迅速拉上窗帘，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摸向平坦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三天前的验孕棒显示两条红线，而王黎明绝不允许任何可能威胁他仕途的意外存在。
为了孩子，她无声地对自己说，我必须活下去，哪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许小雅不知道的是，就在三小时前，王黎明已经通过省厅的关系得知警方在调查李梦之死。他的解决方案很简单——让许小雅成为完美的替罪羊，然后永远闭嘴。
黑色轿车在旅馆附近转了三圈后，停在了对面巷口的阴影处。车内，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拨通了电话：找到她了，在悦来旅馆305。要现在动手吗？
电话那头传来王黎明冰冷的声音：等周清扬出现，一网打尽。记住，做得要像情杀。
男人挂断电话，从手套箱里取出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检查弹匣后重新插回腰间。雨点敲打在车顶的声音掩盖了他沉重的呼吸。
旅馆房间里，许小雅将文件袋藏进了抽水马桶的水箱。她看了看腕表——周清扬应该快到了。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小巧的弹簧刀，这是她三天前买的，刀刃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苍白而决绝的脸。许小雅知道，今晚过后，她的人生将彻底改变——要么自由，要么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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