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火车站。
夜色深沉。
出站口的人流渐渐稀疏。
七个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有的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有的拎着破旧的帆布包。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长途旅行的疲惫，以及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警惕和茫然。
为首的一个，正是那个被称为“拿着扳手和烙铁的疯子”的头目。
他叫周毅。
曾经是国内某顶尖汽车制造商的首席传动系统专家。
因为在一次新品发布会上，当众砸毁了公司为了节省成本而偷工减料的新款变速箱，而被行业全面封杀。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址，又抬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京州夜景。
“就是这儿了。”
他身后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小声问。
“头儿，你说……这地方真敢要我们？”
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他们这些人，在各自的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技术疯子”和“麻烦制造者”。
他们被开除，被排挤，被边缘化。
不是因为技术不行，而是因为他们太“行”了，行到容不下任何妥协和敷衍。
周毅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Linda发来的那最后一条信息。
【林总说，星宇科技不需要温顺的绵羊，我们需要能咬人的狼。】
……
临时指挥部内。
林峰挂断了电话。
Linda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兴奋。
“他们就是一群拿着扳手和烙otie的疯子。”
李达康和祁同伟对视一眼。
从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了一丝荒诞。
疯子？
他们刚刚才用雷霆手段，压下了一场商业风暴。
结果，林峰要招揽的人，却是一群疯子。
“林峰，你……”
李达康刚想开口。
林峰却抬手，指向了面前巨大的电子屏幕。
“李书记，祁厅长，看。”
屏幕上。
那个原本占据了巨大面积，代表着“人力资源”的刺眼红色模块。
此刻，正在发生变化。
随着一串串新的数据流涌入，红色正在被一点点稀释。
一块微小的，代表着希望的橙色区域，从模块的边缘，顽强地生长出来。
虽然还很小。
但它出现了。
李达康盯着那块橙色，胸口刚刚平复下去的起伏，又一次开始加速。
祁同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近了几步，看得更加仔细。
“这只是开始。”
林峰的声音很平静。
“Linda的团队，已经以星宇科技的名义，在京州成立了临时招聘中心。”
“全球的人才渠道，正在被一个个打通。”
“常规的人才，会像溪流一样汇集过来。”
“但我们要建的，不是池塘，是大海。”
“所以，我们需要一些不一样的水。”
他转过身，看向祁同伟。
“祁厅长，我名单上的那些人，什么时候能到？”
祁同伟将目光从屏幕上收回。
“第一批，三个小时后，会送到指定的秘密地点。”
“为了保密，他们会以‘技术改造’、‘特殊劳动’等名义，由我们的人，分批次，从不同地方押送过来。”
“对外，他们依旧是服刑人员和待罪之身。”
李达康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感觉自己的思维快要跟不上了。
一个是全球招揽“疯子”。
一个是从监狱里“押送”人才。
这哪里是在办工厂。
这分明是在组建一支见不得光的特殊部队。
三个小时后。
京州郊区，一处被废弃多年的兵工厂。
这里，已经被祁同伟的人，秘密改造成了临时的安置点和审查中心。
高墙，电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气氛肃杀。
当林峰走进这里时，第一批“问题人才”刚刚抵达。
他们被带到一个空旷的车间里，站成一排。
所有人的状态，比林峰预想的，还要糟糕。
他们穿着统一的囚服，或者破烂的便装，眼神麻木，身形佝偻。
长期的牢狱之灾和被社会抛弃的绝望，磨掉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锐气。
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群等待审判的犯人，而不是即将改变世界的技术大牛。
林峰的目光，落在一个男人身上。
陈山。
前中科院材料物理研究所，博士后研究员。
那个因为举报导师，反被送进监狱的天才。
此刻的他，胡子拉碴，头发像一团乱草，瘦得脱了形。
他的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林峰慢慢走到他面前。
周围的警卫，下意识地想要上前。
祁同伟抬手，阻止了他们。
所有人都看着林峰。
李达康也屏住了呼吸。
他想看看，林峰要如何唤醒这具“行尸走肉”。
林峰没有说任何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到陈山面前。
陈山没有任何反应。
依旧盯着地面。
林峰也不着急，就那么举着。
一分钟。
两分钟。
终于，陈山的眼珠，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林峰的脸上。
林峰把烟，塞进他干裂的嘴唇里。
然后，拿出打火机，“咔哒”一声，为他点燃。
橘红色的火苗，在陈山空洞的瞳孔里，映出一丝微光。
他猛地吸了一口。
呛人的烟雾，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身体缩成一团。
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林峰静静地等着，等他咳完。
“在这里，”
林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车间。
“没有人会偷你的成果。”
“没有人会给你定不可能完成的KpI。”
“没有人会用外行的傲慢，来指导你的工作。”
陈山停止了咳嗽，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峰。
“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身份，犯过什么错。”
林峰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让你放开了手脚，给你用不完的经费，给你全世界最好的设备。”
“你，还能不能做出，让整个世界都为之惊叹的东西？”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进陈山的灵魂深处。
林峰把剩下的半包烟，塞进陈山的上衣口袋。
“星宇科技，需要的不是一个听话的工程师。”
“我们需要一个能做出世界级成果的疯子。”
“如果你是，这里就是你的天堂。”
“如果你不是，门在那边，现在就可以走。”
说完，林峰转身，走向下一个人。
陈山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夹着烟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空洞的眼神里，那一点微光，正在迅速燃烧。
最后，变成一团汹涌的火焰。
车间的另一头。
一个穿着囚服，身形却依旧挺拔的男人，正用一种审视和挑衅的目光，打量着走过来的林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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