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碑凹槽贴上掌心的刹那，一股寒意顺着胳膊猛然窜上脊背。云逸还没反应过来，脚下一震，地面轰然裂开，焦土如被巨力掀动般向后翻卷，底下露出密密麻麻的刻痕，仿佛活物般蠕动不息。他猛地抽手，掌印脱离石槽的瞬间，碑上血莲骤然黯淡，宛如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转头望去，灵悦的手还停在半空，方才那一握，剑上金光已然消散。墨玄倚在断裂的墙边，酒葫芦烧得只剩半截焦黑木棍，手中紧攥着匕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走。”云逸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三人刚踏出遗迹边缘，空气骤然沉重。三具黑木人从虚空中浮现，关节处刻着“庚辰年九月初七”，通体漆黑，胸口绘着血符——细线绕成圆环，中央一点猩红，像一滴未干的泪。
云逸左臂的莲花印突然刺痛，如同针扎入骨。他本能地侧身，将灵悦挡在身后，右手一抬，金光初现。木人一拳砸来，击在光幕上，发出金属相撞般的巨响。
墨玄咬牙掐诀，手指刚动，那三具傀儡却在距他们三步之遥猛然炸裂。
血雾扑面，腥苦刺鼻。云逸瞳孔骤缩——雾中飘散的符纹，竟与他前世剑穗上的纹路一模一样。更让他心头紧缩的是，那符的骨架，分明是以他的血绘制的禁灵咒。
灵悦踉跄后退，脚踝银铃碎裂，余音微弱，再无昔日清亮。她抬手欲拔剑，灵力却如陷泥沼，寸步难行。
“灵力被封了。”墨玄低骂，指尖沾上血雾，瞬间发黑，甩手时九把匕首齐震，却无法催动分毫。
云逸单膝跪地，喉间泛起腥甜。他咬破舌尖，一缕金光自牙缝迸射，刺入血雾。光所及处，血雾竟收缩成丝，缠绕残符，缓缓打转。
“这血……是我的。”他盯着掌心，莲花印正缓缓沉入皮肉，边缘泛着暗红。
他撑地站起，从怀中取出半截竹简——哑奴临走前塞给他的，说能记录东西。他用剑尖在地面勾勒，将傀儡残骸上的血符拓下。符形刚成，呼吸却骤然一滞。
那纹路，竟与他掌心的斧形印同出一源。
“他们知道圣体的事。”墨玄凝视拓印，声音冷了下来，“不只知晓，还用你的血画了符。”
云逸未语。耳后那颗朱砂痣忽然渗出血珠，缓缓滑落，滴在符心。血迹自行蔓延，勾出半个“殇”字，与夜无殇名字右侧的字形如出一辙。
灵悦皱眉：“你的血……在回应什么？”
话音未落，远处虚空微漾，一面水镜悄然浮现。镜中，夜无殇立于血池之畔，黑发缠绕血丝，左眼金罩裂开一道缝隙，露出猩红竖瞳。他轻挥香囊，十二具新傀儡破空而至，每具手中握着一枚骨钉，钉上刻着“云逸”，字迹由褪色红绳缠成。
“他盯上你了。”墨玄冷笑，“连葬你的钉子都备好了。”
灵悦抬手，青玉铃无风自响，冰蓝剑气炸开，化作弧形屏障护住三人。傀儡撞上剑气，当场碎裂，可碎木与骨钉并未落地，悬于半空，钉尖齐齐对准云逸心口。
铃音陡然拔高，如针刺脑。
云逸脑中轰然炸开，体内圣体印随之震颤，左臂金纹暴起，仿佛要撕裂皮肤。他闷哼一声，单手撑地，额角青筋跳动。
“怎么了？”灵悦察觉异样，铃音戛然而止。
云逸喘息未定，铃音刚停，却听见一道短促剑鸣——不在外界，而是自脑海深处响起。声音极短，却清晰无比：剑锋直指水镜方向。
他猛然抬头。
镜中夜无殇嘴角微扬，香囊一抛，十二具残骸在空中重组，木臂扭曲如藤，骨钉化作利爪，扑杀而来。
灵悦再摇铃，冰蓝剑气再起。铃音一起，云逸体内再度震荡，左臂金纹几乎破皮。他咬牙强压，铃音震荡中，那剑鸣再度响起——依旧短暂，依旧指向水镜。
“别再用了。”他低吼。
“什么？”灵悦一怔。
“这铃……在引什么。”云逸盯着左臂，金纹随铃音起伏，如同呼吸。
墨玄眯眼：“你体内有东西在呼应？”
云逸未答。忽然伸手，撕下竹简上的血符，反手按在左臂莲花印上。血符触皮瞬间，烙印剧烈抽搐，金纹与血线纠缠浮起，显出半幅图影——一柄断剑，剑柄缠着褪色红绳，与他前世那把一模一样。
镜中夜无殇抬手，六条魔纹臂齐动，香囊在指尖旋转。傀儡群速度骤增，木臂撕裂空气，骨钉如雨倾泻。
灵悦横剑，铃再响。冰蓝剑气撞上骨钉，爆发出刺目强光。云逸体内再度震荡，左臂金纹暴凸，几欲破皮。
他猛然抬手，一把扣住灵悦手腕。
“别想了。”他声音嘶哑，“再响，我撑不住。”
灵悦一怔，铃音中断。傀儡攻势放缓，却不退去，悬于空中盘旋，钉尖滴落黑血，落地时“滋滋”作响。
墨玄忽然低笑：“有意思。封我们灵力，却不杀，像在等什么。”
云逸凝视水镜，夜无殇正望着他，嘴角越咧越开，仿佛在欣赏猎物挣扎。他忽然察觉，左臂金纹在水镜映照下，竟与傀儡胸口的血符产生一丝微弱共鸣。
“不是在等。”他低声，“是在试。”
“试什么？”
“试我能不能破这符。”云逸缓缓站直，左臂金纹仍在跳动，“他们用我的血画符，用我的命格刻傀儡，连名字都钉在魂上。这不是杀，是召。”
墨玄眯眼：“你是说，想把你变成下一个？”
云逸未答。抬手将竹简塞回怀中，右手紧握剑柄。剑身轻颤，仿佛听见了什么召唤。
水镜中，夜无殇抬手，六臂齐动，香囊抛起。十二具傀儡同时炸裂，血雾不散，于空中凝成一道血符，符心正是“云逸”二字。
灵悦瞳孔骤缩：“他要——”
话未说完，血符压下，直冲云逸天灵。
云逸抬剑，金光暴涨，剑尖直指血符。左臂金纹暴起，耳后朱砂痣滴血，落于剑身。
剑鸣再起。
这一次，不是一生。
是九声。
自虚空中，九道剑气破出，缠绕成一朵金莲，直扑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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