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那句“先盯着”，让书房里的空气都绷紧了。
苏芷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太后那个看似慈和、实则深不可测的女人，真的会是幕后黑手吗？
为了旧怨，还是为了那不知下落的法器？
“我亲自去。”
冷月忽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银瞳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与决绝。
她对宫廷这些龌龊事了解最深，也最恨。
萧景琰看了她一眼，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小心。影七，你带两个人配合冷月姑娘，外围策应，一切听她指挥。”
他清楚冷月的身手和机警，更明白她与宫中某些势力可能存在的旧怨，此刻由她去，最合适不过。
冷月没再多言，对着苏芷微一颔首，身形便如一道轻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的夜色。
影七也立刻领命而去。
他们一走，书房里剩下的人更是心焦。
裴九霄坐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恨不得自己也跟进去。
苏芷强迫自己冷静，坐在一旁，指尖却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萧景琰则重新拿起那些卷宗，眉头紧锁，试图从字里行间再找出些蛛丝马迹。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在裴九霄快要按捺不住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头鹰叫声——
是影七约定的信号！
几人精神一振，立刻来到窗边。
只见冷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翻墙而入，落地无声，只有肩头衣物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渗着点点血迹，但她眼神依旧冰冷锐利。
影七紧随其后，脸色也不太好看。
“怎么样？” 萧景琰沉声问。
冷月吐出一口带着夜露寒气的呼吸，语速极快。
“周嬷嬷见的，是个戴着斗篷、看不清脸的男人。身手不弱，反追踪意识很强，在城南的贫民区绕了好几圈，最后进了一间废弃的城隍庙。我们跟到庙外，怕打草惊蛇，没敢靠太近。”
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帕子小心包裹的东西。
“那男人离开后，我在他们碰头的角落，找到了这个。”
帕子打开，里面是几颗已经干瘪发黑、形态怪异的种子？
或者说，是某种植物的残骸？
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败与阴寒的气息。
苏芷一看到这东西，瞳孔骤然收缩！
她甚至不用细嗅，那熟悉又令人作呕的阴寒腥气，与之前在玉衡子药渣和深蓝布料上发现的，如出一辙！
只是更加浓郁，更加本源！
“就是这东西！” 苏芷声音发紧。
“混入师叔药里的，还有那布料上沾染的，都是源自于此！这到底是什么？”
众人都看向那几颗干瘪的种子，心头寒意更盛。
这东西，竟然需要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深夜偷偷与人交接？
“我会让人立刻去查这种子的来历。”
萧景琰面色凝重如水，将种子小心收好。
“周嬷嬷那边，继续盯着，看她后续还有什么动作。”
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却也更加扑朔迷离。
太后，神秘的斗篷人，诡异的种子，它们之间，到底藏着怎样的关联？
后半夜，苏芷回到竹意苑，心绪难平。
她走到墨言榻边，看着他沉静的睡颜，想起那丝丝缕缕汇入体内的“仁心回响”，想起他识海外围那微弱的波动，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必须尽快提升“仁心回响”的力量！
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才能早日唤醒墨言，才能有机会弄清玉衡子师叔体内的秘密，才能去面对那可能隐藏在宫廷最深处的敌人！
可在这府邸之内，她能救治的人有限，积累太慢。
她忽然想起李老三，想起他那份真挚的感激。
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仆役，他们或许卑微，但他们的感激，同样纯粹而有力。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第二日，她找到萧景琰，提出了一个请求，她想在府邸外围，靠近下人聚居的区域，设一个简单的义诊点，每三五日一次，专门为府中那些无钱请医问药的下人及其家眷看看寻常病痛。
“我知道这有些不合规矩，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苏芷看着萧景琰，眼神清澈而坚定。
“但殿下，医者父母心，我一身医术，困守于此，见众生疾苦而不能援手，于心难安。况且，”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
“多结善缘，或许也能为殿下在府内多聚几分人心。”
她没有提“仁心回响”，只从医者本分和为他考虑的角度出发。
萧景琰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更深层的东西。
他沉默了片刻。
苏芷这个请求，确实冒险，容易授人以柄。
但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还有那句“多聚人心”，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可以。但地点要选在府邸最西侧那个废弃的杂物院，那里僻静，我会加派人手在外围警戒，一切从简，不可张扬。”
“多谢殿下。” 苏芷松了口气。
消息很快在信得过的下人间悄悄传开。
三日后，废弃的杂物院稍稍收拾了一下，摆上一张旧桌，几条长凳，苏芷的“义诊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了。
起初，只有李老三等几个受过恩惠的人，带着将信将疑的亲友过来。
苏芷看诊极其认真，望闻问切，下针用药，分文不取。
她医术高明，态度温和，几轮下来，口碑便在下人堆里悄悄传开了。
来看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的是陈年咳喘，有的是劳损伤痛，还有妇人带着面色蜡黄的孩子。
苏芷一一耐心诊治。
每一次银针落下，每一碗汤药递出，伴随着病人和家属那发自内心的、朴素的感激，一丝丝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乳白色光点，便汇入她的体内。
“仁心回响”的积累速度，果然比困在竹意苑时快了许多！
苏芷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灵力在稳步增长，更加凝实、温润。
她甚至尝试着，在夜深人静时，将一丝更加凝练的、蕴含着充沛愿力的灵力渡给墨言。他识海外围那丝波动，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点。
希望，在一点点累积。
然而，就在苏芷沉浸于这种缓慢却踏实的提升时，一直负责在外围警戒的裴九霄。
这日傍晚，带来了一个让人不安的消息。
“苏芷，”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没了平日的不羁，带着少有的严肃。
“这两天，来瞧病的人里头，好像混进了几个生面孔。打扮是跟下人一样，但那眼神不太对，看人的时候，滴溜溜乱转，不像来看病的，倒像是来踩点的。”
苏芷捻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顿。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吗？
是太后的人？
还是那晚与周嬷嬷接头的斗篷人派来的眼线？
她的义诊，果然还是引起了暗处那些眼睛的注意。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再次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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