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叶城,城主府深处,一间由统亲自布下多重隔绝与静心阵法的特殊练功室内。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室内没有点燃烛火,唯有四壁镶嵌的月光石散发出清冷柔和的光晕,映照出两个相对盘膝而坐的身影。
正是叶宏与叶枫父子。
叶宏面色肃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与……隐隐的担忧。他正在尝试引导叶枫,更深层次地掌控那源自叶家血脉深处的、强大却危险的嗜血狂暴之力。
自黑风峡一战,叶枫于绝境中爆发,秒杀法河,其展现出的血脉力量之精纯与狂暴,远超叶宏预期,也让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作为同样拥有这份血脉、并与之斗争了大半生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力量的反噬有多可怕。刃白先生的《静心守意诀》是控制的基础,但真正的掌控,必须建立在对血脉本源的理解与驯服之上。
“枫儿,”叶宏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肃穆,“我叶家血脉,源远流长,据先祖手札记载,乃传承自上古一位以战证道、于生死间寻求突破的绝世强者。其力至阳至刚,至狂至暴,蕴藏着无尽的杀戮与毁灭意志,谓之——‘战血’。”
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缕凝练如实质的、暗金色的罡气缓缓溢出,散发出一种沉重、霸道、仿佛能压垮山岳的恐怖气息。这气息虽强横无匹,却给人一种沉稳、可控的感觉,如同被驯服的洪荒巨兽。
“为父穷尽数十年之功,历经无数生死搏杀与心境磨砺,方将这份‘战血’初步驯化,化为己用,成就将级修为。然其核心的狂暴因子,始终存在,需以绝强意志时刻压制,一旦心神失守,仍有反噬之危。”
叶枫屏息凝神,感受着父亲那磅礴而受控的力量,眼中流露出敬畏与向往。
“现在,放开你对《静心守意诀》的依赖,沉下心神,尝试去感知、去呼唤你血脉最深处的那份力量。”叶宏指导道,“不要恐惧,不要抗拒,试着去理解它,如同理解你自己的手臂。有为父在此护法,绝不会让你失控。”
叶枫重重点头,依言闭上双眼。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放松对身体的控制,精神高度集中,向内沉潜,向着那平日里被《静心守意诀》小心翼翼约束着的、灼热而躁动的力量源头探去。
起初,并无异样。体内罡气平稳流转。
但随着他精神愈发深入,刻意放松了那层心法屏障的约束——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极其细微却震人心魄的嗡鸣响起!
下一刻!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灼热如熔岩、狂暴如星殒的力量,猛地从叶枫血脉最深处爆发出来!
那不是气流,不是罡气,而是一种颜色更深、近乎暗赤近黑的实质性能量洪流!它出现的瞬间,整个练功室的温度骤然飙升!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发出噼啪的爆响!四壁的月光石光芒瞬间被压制得黯淡无光!
叶枫的身体表面,一根根暗红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猛然凸起、虬结,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奔腾流动!他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竟在瞬间收缩竖立,化为两道冰冷的、非人的金色竖瞳!一股蛮荒、暴戾、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如同海啸般以他为中心,疯狂席卷开来!
“什么?!”叶宏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骇然!
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同源的力量压制,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上的、赤裸裸的碾压与恐惧!
叶枫此刻爆发出的血脉之力,其精纯度、狂暴度、以及那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原始野性,比他苦苦锤炼了数十年的“战血”,强横了何止数倍!那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如果说叶宏的“战血”是被驯服的猛虎,那叶枫此刻展现的,就是一头来自太古深渊、欲要吞噬天地的灭世凶龙!
“吼——!”
叶枫喉咙里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低沉而充满毁灭欲望的咆哮!他周身的暗赤能量疯狂涌动,竟隐隐要化作实质的鳞甲与利爪虚影!那股力量充满了绝对的侵略性与破坏欲,仿佛要撕碎眼前的一切,包括……试图靠近它的叶宏!
《静心守意诀》的力量在这绝对狂暴的血脉本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瞬间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枫儿!守住心神!”叶宏暴喝一声,将级修为全面爆发,暗金色罡气化作一道凝实的光罩,强行顶住那扑面而来的毁灭气息冲击,试图靠近叶枫,帮他稳定局面。
然而,他的力量一接触到叶枫周身那暗赤近黑的能量,竟如同冰雪遇沸油,发出“嗤嗤”的声响,被迅速侵蚀、消融!
“这……这怎么可能?!”叶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的力量竟然无法有效压制叶枫暴走的血脉!反而像是激怒了它!
叶枫眼中的金色竖瞳冰冷地扫过叶宏,那眼神中没有任何父子亲情,只有纯粹的、看待猎物的漠然与杀戮欲望!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暗赤能量凝聚,就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练功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正是感受到室内恐怖能量波动、心急如焚的林沁!
“叶枫!”她惊呼一声,想也没想,就要扑过去。
“别过来!”叶宏急声厉喝,一把将她拦在身后。叶枫此刻的状态敌我不分,林沁贸然靠近,极度危险!
然而,就在林沁声音响起的瞬间,叶枫那抬起的、凝聚着毁灭力量的手,猛地顿住了。
他冰冷的金色竖瞳中,极其艰难地、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仿佛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隙。那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似乎被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极其微弱地牵动了一下。
“……沁……儿……”一个沙哑、破碎、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叶枫口中传出。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与挣扎!
叶宏眼中精光爆射,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不再试图用力量压制,而是将全部神念,化作一股温和却坚定无比的意志洪流,如同父亲最深沉的爱与呼唤,直接灌入叶枫的识海:
“枫儿!醒来!控制它!你是它的主人!不是它的奴隶!”
“吼!!!”叶枫发出一声痛苦与暴怒交织的咆哮,身体剧烈颤抖,周身的暗赤能量剧烈翻腾,仿佛有两个意识在体内疯狂争夺主导权!
最终,那冰冷的金色竖瞳缓缓褪去,重新化为焦灼与痛苦的黑眸。周身那毁天灭地般的暗赤能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重新缩回体内。他身体一软,向前栽倒,被叶宏一把扶住。
“枫儿!”林沁立刻冲上前,扶住叶枫的另一边,眼中含泪,焦急万分。
叶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心有余悸的后怕与迷茫:“爹……沁儿……我……我刚才……”
叶宏看着儿子虚弱的样子,又回想刚才那惊心动魄、远超自己认知的血脉爆发,心中沉重如山。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道:“没事了……暂时控制住了。”
他扶着叶枫坐下,目光极其复杂地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枫儿……为父……或许错了。”
叶枫和林沁都疑惑地看向他。
叶宏苦笑一声,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忧虑:“我原以为,你的血脉与我同源,只是潜力更强。但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你的血脉,其本源的精纯与古老程度,远在为父之上!它……它更像是最古老、最原始、未被任何一代先祖稀释或驯化过的……始祖战血!”叶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太强了,强到……《静心守意诀》只能勉强束缚其表象,根本无法触及核心,更别说真正掌控。你越是成长,它苏醒得越彻底,反噬也会……越恐怖。”
叶枫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他终于明白,为何师尊刃白总是告诫他慎用力量,为何自己每次爆发后总有种虚脱和被掏空的感觉,那不仅仅是力量消耗,更是灵魂层面的冲击。
“那……那该怎么办?”林沁紧紧握着叶枫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叶宏眉头紧锁,沉思片刻,沉声道:“寻常之法,已无效用。或许……唯有两条路。”
“其一,找到能真正匹配并压制你这始祖战血的更高阶心法或传承。但这……谈何容易?其二……”他看向叶枫,目光锐利如刀,“不破不立!不再一味压制,而是主动引导,在极致的战斗与生死磨砺中,去适应它,理解它,最终……与它融合,成为它真正的主宰!但这条路,九死一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叶枫沉默着,感受着体内那虽然暂时平息、却依旧如同沉睡火山般蛰伏的恐怖力量,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抬起头,看向父亲和林沁,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
“爹,我选第二条路。”
“压制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这份力量既然选择了我,那我就必须征服它!为了保护好你们,保护好新叶城,我……必须掌控它!”
他的眼中,仿佛有暗赤色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叶宏看着儿子眼中的决绝,既心疼又欣慰。他知道,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与血腥,但这或许是叶家血脉传承者,真正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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