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打在鬓角时，已没了之前的冷硬，反倒带着点寒潭特有的湿意——梅岭的轮廓在雪雾里越来越清晰，漫山的梅枝裹着雪，像覆了层碎银，可风里的冷香却掺了丝极淡的腥气，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让阿鸾攥着青铜铃的手又紧了紧。
念风的银锁还在颤，只是光色比出废窑时暗了半截，原本淡金色的光晕蒙了层薄雾，贴在阿鸾手腕上时，竟传来点细微的刺痛。“阿鸾姐姐，银锁好像在怕。”女孩的声音带着点发颤，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阿鸾的衣角，靛青裙角的雪水顺着裙摆往下滴，在雪地上踩出串带着银锁微光的脚印，“它说...前面有和碎片一样的‘黑东西’。”
阿鸾低头，看见念风掌心里的银锁碎片——青禾给的那块，黑纹已爬满了整个锁面，连边缘的梅花纹都被染成了墨色，雪落在碎片上，“滋啦”一声就化成了黑水，渗进雪里没了踪影。而走在前面的青禾，靛蓝袍角的金线梅花早已失了光，他垂在身侧的手抖得愈发厉害，指尖的黑印顺着指缝往上爬，连耳后的皮肤都泛了层灰。
“青禾，你手腕的黑纹是怎么回事？”阿鸾突然停下脚步，青铜铃的双生梅纹亮了亮，淡青色的光扫过青禾的手臂，他像被烫到似的往回缩，喉结滚动着没说话，只是脚步更快地往梅岭深处走。
风里的腥气突然变浓了。
阿鸾还没反应过来，念风突然尖叫一声，腕间的银锁“叮铃”炸响，淡金色的光瞬间裹住她的胳膊——雪地里“唰”地窜出十几条深褐色的蛊虫，比废窑里的粗了近一倍，虫身缠着发黑的银线，像极了铀主银锁上的纹路，它们吐着细芯，朝着念风的手腕扑去。
“躲开！”阿鸾一把将念风往身后拉，指尖的茉莉针飞射而出，三支针尖裹着梅核汁，精准扎在蛊虫身上。可这次，梅核汁没像之前那样让蛊虫蜷缩，反倒让虫身的黑银线亮了起来，蛊虫发出尖锐的嘶鸣，身体竟涨大了一圈，转而朝着阿鸾的锁骨扑去——那里，双生梅的印记正泛着淡红的光。
“怎么会...”阿鸾心头一震，青铜铃突然发烫，铃身的双生梅纹顺着掌心往上爬，冰白与赤红的花瓣缠上手腕，“叮——”一声清响，淡青色的光浪朝着蛊虫扫去。蛊虫的动作顿了顿，却没退，反而更凶地往前涌，腥气混着虫鸣，让念风忍不住捂紧了鼻子。
就在这时，青禾突然转过身，眼角的银铃痣已彻底变黑，瞳孔里爬满了蛛网般的黑纹。他一把抓住念风的手腕，银锁碎片与念风的银锁“砰”地贴在一起，瞬间炸开一团黑烟——念风疼得眼泪直流，银锁的光猛地暗了下去，锁背上的梅花纹竟被黑烟熏得发焦。
“青禾！你干什么！”阿鸾的茉莉针全扎在了青禾的背上，梅核汁渗进他的皮肤，他却像没感觉似的，另一只手朝着阿鸾的锁骨抓来，指甲缝里渗出淡黑色的血，“铀主说了...只要拿到双生梅...就能救影主...你别反抗...”
“你撒谎！”阿鸾侧身躲开，青铜铃的光裹着拳头，砸在青禾的胳膊上。青禾闷哼一声，胳膊上的黑纹退了退，眼神突然清明了一瞬，他松开念风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嘴角溢出黑血：“阿鸾姑娘...别信铀主...她留的不是梅核...是‘引蛊珠’...影主不在潭边...在潭底...”
话没说完，青禾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黑纹顺着脖颈往脸上爬，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摸到一片虚空：“她要你的双生梅...去喂潭底的‘母蛊’...快带念风走...”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青禾的身体开始化作黑烟，顺着雪缝往地下钻，只留下那枚彻底变黑的银锁碎片，和一支掉在雪地上的护铃笛——笛身上的铃纹还在亮，只是光色微弱，像在替他诉说未尽的话。
念风扑过来抱住阿鸾的腰，哭得肩膀发颤：“阿鸾姐姐...青禾哥哥他...银锁好疼...”阿鸾低头，看见女孩腕间的银锁已泛出灰光，锁背上的梅花纹竟裂开了道细缝，而青铜铃的铃声突然变得急促，铃身内侧影主的字迹“鸾娘，铃响时，我便在你身后”竟泛着淡红的光，像在呼应什么。
风里的腥气突然变得浓烈，漫山的梅枝开始抖动，雪块从枝头坠落，砸在雪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阿鸾抬头，看见梅岭深处的寒潭方向，正飘起一团黑雾，黑雾里隐约传来影主的闷哼声，混着蛊虫的嘶鸣，越来越近。
“我们得去寒潭。”阿鸾擦去念风的眼泪，将青铜铃塞进她手里，“拿着这个，它会护着你。影主在潭底，铀主想用我引母蛊，我们不能让她得逞。”她摸了摸锁骨处的双生梅印记，那里正发烫，像在和潭底的影主呼应——二十年前雪地里，影主裹住她的手也是这样的温度，暖得能驱散所有寒意。
念风攥紧青铜铃，银锁的灰光里透出点淡金：“我跟阿鸾姐姐一起去，银锁会帮我们的！”
两人刚往寒潭走了几步，雪地里突然传来“咔嚓”的声响——寒潭的冰面竟开始裂开，黑色的雾气从冰缝里往上冒，混着梅枝的冷香，形成一道旋转的气柱。阿鸾看见气柱里，铀主的黑袍身影正站在潭边，手里拿着半颗泛着淡金的梅核，嘴角的笑在雪光里显得格外冷：“阿鸾，你终于来了。”
铀主抬手，潭底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冰面裂开更大的缝，一只裹着黑蛊的手从缝里伸了出来——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和影主一模一样的梅核手链，只是手链上的梅核已全变成了黑色。
“影主！”阿鸾的心脏猛地一缩，双生梅印记的光突然爆亮，冰白与赤红的花瓣顺着手臂往青铜铃上爬，“你把影主怎么了？！”
“没怎么。”铀主晃了晃手里的梅核，黑雾里的蛊虫嘶鸣得更凶，“只是借她的身体养了点母蛊罢了。你把双生梅的血滴在引蛊珠上，母蛊就会认你为主，影主也能活——当然，你要是不答应，这潭底的冰，可就撑不住她了。”
青铜铃突然自己响了起来，铃身的双生梅纹与阿鸾的印记缠在一起，淡青色的光浪朝着寒潭涌去。阿鸾看见潭底的影主微微动了动，嘴角溢出淡金色的血，像在说“别信她”。而念风腕间的银锁，突然与青铜铃产生了共鸣，淡金色的光裹住两人，在雪地上形成一道保护罩——锁背上裂开的梅花纹里，竟透出点秦风铃纹的光。
阿鸾的指尖触到青铜铃，突然想起秦风修铃时的模样，想起归鸾绣针落在布上的“沙沙”声，想起影主在雪地里裹住她的手。这些记忆像团暖火，顺着指尖往心口钻，让她攥紧了拳头：“铀主，你以为我会信你吗？秦风的铃纹、归鸾的针脚、影主的梅核...他们早就留下了线索，你骗不了我。”
铀主的脸色沉了下去，手里的梅核突然变黑，潭底的震动更剧烈了：“既然你不配合，那我就只好...让影主和母蛊一起，永远留在潭底了！”
黑雾里的蛊虫突然朝着阿鸾和念风扑来，数量比之前多了十倍，虫身的黑银线在雪光里闪着冷光。阿鸾将念风护在身后，青铜铃的光浪一层叠一层，挡住了蛊虫的进攻，可铃身的光却在慢慢变暗——她知道，这样的防御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念风突然将银锁贴在青铜铃上，银锁裂开的梅花纹里，竟飞出一枚极小的梅核，梅核落在青铜铃的铃舌上，“叮”地一声清响——这声响，和二十年前影主在雪地里摇响的银铃，一模一样。
潭底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回应，淡金色的光从冰缝里往上冒，裹住了所有的黑蛊虫。阿鸾看见影主的身影从冰缝里慢慢浮起，她的手腕上，双生梅的印记正泛着光，和阿鸾的印记，慢慢叠在了一起。
可铀主突然笑了，她将手里的梅核扔进寒潭，黑雾瞬间笼罩了整个潭面：“很好，双生梅的力量终于共鸣了...母蛊，该醒了。”
潭底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黑色的藤蔓从冰缝里窜出，朝着阿鸾和影主的方向缠来。阿鸾伸手想去抓影主，却看见影主的嘴角露出抹温柔的笑，像二十年前雪地里那样，朝着她伸出手：“鸾娘，别怕...这次，换我护着你。”
（第五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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