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只僵硬了一瞬，便迅速恢复了力道。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袅袅的烧烤烟雾，落在了林婉儿身上。她正微微踮着脚，努力地将一袋沉重的木炭从摊车底下拖出来，小脸因为用力而泛红，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眼神却专注而认真。旁边，刀疤刘粗着嗓子在和卖炒粉的老王为了昨晚牌局的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李婶笑呵呵地给过往相熟的街坊递上刚削好的水果试吃；赵大爷坐在他的修鞋摊前，眯着眼，听着老旧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
这一切，嘈杂、琐碎，甚至有些粗鄙，却充满了鲜活滚烫的生命力。这是他选择的，也是他如今唯一想牢牢握在手中的——人间烟火。
那来自阴影世界的警告，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像是一块投入炉火的干柴，瞬间点燃了他胸腔里那股名为“守护”的火焰，烧得他眼神无比明亮和坚定。
“邪哥，炭来了。”林婉儿终于把木炭拖到他脚边，拍了拍手上的灰，仰起脸对他露出一个带着点小成就感的笑容。
李小邪低头看着她，心中那片因警告而泛起的波澜瞬间被这笑容熨帖平整。他伸出手，不是揉头发，而是用拇指指腹，极其自然地擦过她鼻尖那点汗渍，动作轻柔。
“嗯，辛苦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力量，“有你在，邪哥我觉得，这摊子还能再开一百年。”
林婉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和话语弄得脸颊微红，心里却像喝了温热的蜂蜜水，甜丝丝，暖洋洋。
夜幕彻底降临，华灯初上。今晚的城南夜市，仿佛是为了印证李小邪那句“再开一百年”的戏言，格外的热闹与繁华。
每一个熟悉的摊主都拿出了看家本领。老王的炒锅颠得火光冲天，香气四溢；刀疤刘的卤味摊前排起了小队；李婶的水果摊色彩缤纷，叫卖声清脆；连赵大爷的修鞋摊前都多了几个唠嗑的老伙计。
食客们摩肩接踵，笑语喧哗。有下班族匆匆打包一份晚餐，有情侣依偎着分享一串烤年糕，有父母带着孩子兴奋地指着各色小吃，有学生党围坐在小桌旁，就着烧烤和啤酒高谈阔论……
“邪哥！老规矩，三十串肉筋，十个板筋，多放辣！”
“小邪，给我留俩大腰子，一会儿来拿！”
“婉儿丫头，恭喜啊！到了大学也要常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
李小邪穿梭在炭火与油烟之间，手中的烤串翻飞如同艺术，吆喝声、调侃声不绝于耳。他享受着这份喧嚣，将每一个熟悉的笑容，每一句热情的招呼，都深深烙印在心底。
小小的出租屋里，林婉儿已经收拾好了行囊。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一个双肩包，简单却整洁，承载着一个少女对未来的全部憧憬与些许离家的不安。
李小邪难得地没有睡懒觉，起得很早，看着她最后检查着证件和录取通知书，那认真的侧影在晨光中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都带齐了？”李小邪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语气轻松地问道。
“嗯，都齐了。”林婉儿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转过身，面对着他。
她没有像一些离别场景那样痛哭流涕，只是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站在他身边的必经之路。
“到了学校，照顾好自己。饭要按时吃，别为了省钱饿肚子。跟室友好好相处，但也别怕事，有人欺负你，随时给邪哥打电话，我立马杀过去。”李小邪絮絮叨叨地嘱咐着，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啰嗦和牵挂。
林婉儿听着，用力点头，嘴角扬起，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知道，邪哥。你也是，别老是忙到忘了吃饭，晚上收摊早点回去。”
两人之间，没有生离死别的悲伤，只有一种相互鼓励、彼此期待的深深羁绊。
李小邪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拉杆：“走吧，送你去车站。”
没有让街坊们来送行，李小邪觉得那样太煽情，怕婉儿受不了。只有他们两人，并肩走在清晨渐渐苏醒的街道上。阳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行李箱的轮子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像是一首轻快的、通往未来的进行曲。
到了长途汽车站，入站口人来人往。李小邪把行李箱和背包都递给林婉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塞到她手里。
“邪哥，这是……”
“拿着，”李小邪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学费生活费你自己有，这是邪哥给你的‘启动资金’，买几身好看的新衣服，跟同学出去玩玩，别亏待自己。咱们的‘江山’还没打下来，但也不能苦了咱们未来的cEo。”
林婉儿握着那厚实的信封，知道里面不只是钱，更是李小邪沉甸甸的心意和承诺。她没有再推辞，将信封小心地放进背包内侧口袋，抬起头，看着李小邪，声音清晰而温柔：“邪哥，等我回来。”
简单的五个字，承载了所有的约定和未来。
李小邪看着她，脸上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带着痞气却又无比可靠的笑容。他伸出手，这次，没有揉她的头发，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我等你。”他顿了顿，眼神深邃，补充道，“放心去飞，哥在这儿，家就在这儿。”
广播里传来了林婉儿班次开始检票的通知。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拉起行李箱，最后深深地看了李小邪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转身，汇入了排队的人流。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回头会让她舍不得，会让她掉眼泪。她只是高高地举起手，朝着身后挥了挥。
李小邪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的背影通过检票口，消失在通道的尽头，才缓缓放下一直举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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