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碗瓢盆交响曲”的余韵还在夜市上空回荡，摊主和食客们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收起，远处就传来了由远及近、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声音越来越近，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也撕破了夜市的烟火气，最终停在了入口处。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低声议论着。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瞬间又绷紧了。
李小邪刚把最后一串烤焦的茄子从炉子上抢救下来，叹了口气：“得，今晚这生意算是彻底泡汤了。”他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出。
林婉儿紧张地抓住他的围裙边角，小脸又白了回去：“小邪哥，警察……”
“没事，咱们是受害者，正当防卫。”李小邪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轻松，但眼神却瞟向了警车方向。
车门打开，首先迈出来的是一条穿着警裤和低跟皮鞋的修长腿，接着是挺括的夏季执勤服上衣，最后是那张熟悉的、带着英气和严肃的精致脸庞——苏沐雪。她显然是从值班岗位上直接赶过来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
翻倒的桌椅，碎掉的酒瓶，滚落一地的食材和调料，还有地上没干的水渍、油污以及几处不起眼的打斗痕迹……最后，她的目光精准地定格在现场唯一一个还稳稳站着、身上甚至还系着油腻围裙的年轻人身上——李小邪。
他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个烤夹，脸上带着点无奈，又有点习以为常的懒散，仿佛眼前这混乱场面跟他关系不大。但他周围那些惊魂未定又带着点兴奋的摊主们，以及他们下意识聚集在他身边形成的那种隐隐以他为中心的态势，都让苏沐雪瞬间做出了判断。
又是他。李小邪。
苏沐雪快步走了过来，高跟鞋在沾满油污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男警察，开始疏散围观人群，维持秩序。
“怎么回事？”苏沐雪的声音清冷，带着公事公办的腔调，目光紧盯着李小邪，仿佛要穿透他那副满不在乎的表象。
“苏警官，您可来了！”没等李小邪开口，刀疤刘抢先一步，义愤填膺地指着地上还没收拾干净的“证据”，“刚才来了一帮混混！不由分说就要砸邪哥的摊子！凶得很！多亏了邪哥……”
李小邪用烤夹轻轻敲了刀疤刘一下，打断了他的话，自己上前半步，脸上堆起一个标准的、“良民”式的无奈笑容：“苏警官，情况是这样的。刚才确实有几位……情绪不太稳定的朋友，在我这儿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可能对公共秩序造成了一点影响。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我们正在收拾。”
“小摩擦？”苏沐雪眼神锐利地扫过地上一个被踩扁的塑料盆（之前扣在某个混混头上的那个），又看了看不远处滚落的几颗蒜头（武器之一），最后目光回到李小邪身上，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有人报警，说这里发生群体斗殴，场面激烈。这就是你说的小摩擦？”
她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李小邪，压低了些声音，只有两人能听清：“李小邪，这次你又‘刚好’运气好？还是‘刚好’地滑，泼了别人一身水？‘刚好’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几个？”
李小邪眨了眨眼，表情更加无辜了：“苏警官，您这话说的……我这就是个卖烧烤的，手无缚鸡之力，哪敢跟人动手啊？就是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确实有点手忙脚乱，可能……可能不小心碰着了几位大哥？他们都走了，也没说要赔偿，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还暗示对方是主动离开的，并非被打跑。
苏沐雪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睁眼说瞎话的样子，气得牙痒痒。她刚才在来的路上，已经简单询问了报警人，虽然描述混乱，但都指向一个事实——那些混混是被这个烧烤摊主一个人“解决”掉的，而且过程极其……滑稽。
一个人，面对七八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壮汉，只用锅碗瓢盆就能让对方灰头土脸地逃跑？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能打”可以解释的了。这需要惊人的反应速度、精准的控制力，以及对环境利用到极致的实战智慧。
这个李小邪，绝对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苏沐雪心中的警报响到了最高分贝。
“是不是小摩擦，你说了不算。”苏沐雪冷冷道，恢复了正常的音量，“所有涉及人员，包括你，都需要回派出所配合调查，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她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同事。
一个年轻警察走上前，对李小邪道：“先生，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所里，做个笔录。”
林婉儿一下子急了，抓住李小邪的胳膊：“小邪哥！”
李小邪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怕。他看了一眼苏沐雪，后者正用一种“我看你这次还怎么狡辩”的眼神盯着他。
他忽然笑了笑，抬手开始解身上的围裙，动作不紧不慢：“配合调查，公民义务嘛，我懂。”他把油腻的围裙叠好，递给旁边的婉儿，“帮我收着摊子，我去去就回。”
他又对刀疤刘和老王他们说道：“刘哥，王叔，帮看着点婉儿和摊子。”
“放心吧邪哥！”刀疤刘拍着胸脯。
李小邪这才转向苏沐雪，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走吧，苏警官。不过能不能快点？我明天还得早起进货呢。”
他那副轻松自如、仿佛只是去邻居家串个门的姿态，让苏沐雪胸口一阵发闷。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率先向警车走去，背影都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李小邪跟在后面，在即将上车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着夜市里探头探脑的众人，尤其是脸色苍白的林婉儿，扬声道：“都散了吧散了吧！没事了！明天照常营业，所有菜品八五折！”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警车门关上，载着李小邪，闪烁着红蓝光芒，驶离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两场风波的夜市。
夜色更深了。林婉儿抱着那件还带着李小邪体温和烟火气息的围裙，望着警车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担忧。
而坐在警车后座的李小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去派出所？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暂时避开司徒浩可能接踵而至的、更阴险的报复。而且……他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那个挺直的背影。
跟这位较真的苏警官打交道，似乎也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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