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清风集，师徒三人并未走远。墨老鬼用刚“赚”来的灵石，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从一个专门做“偏门”生意的散修手里，换了两张前往中阶域边缘大城“流云城”的、身份经得起粗略盘查的临时路引，以及三套半新不旧、符合低阶散修身份的粗布衣裳。
“换上。”墨老鬼将其中一套最小号的丢给小包子，自己则拿着那套中年人的衣服，走到一块巨石后。片刻后出来，他已不再是那副病恹恹的佝偻模样，而是变成了一个面色黝黑、眼角带着细密皱纹、看起来饱经风霜但眼神沉稳的普通中年汉子，修为也压制在炼气六层左右，不高不低，正好符合一个稍有阅历的底层散修形象。连带着，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狐妖特有的妖异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常年奔波带来的尘土味。
小包子也赶紧换上衣服。那是一件灰扑扑的女式短褂和长裤，略显宽大，衬得她更加瘦小。她学着师父的样子，把头发胡乱扎成两个小揪，用布条绑住，脸上再故意抹点泥灰，看起来就是个跟着长辈出门、怯生生又有点邋遢的小村姑，修为更是压到几乎感应不到，与凡人无异。只有那双偶尔滴溜溜转动的眼睛里，还藏着一丝未被完全掩盖的灵动。
煤球则被塞进一个更破旧、但内部空间稍大些的灵兽袋，只允许它偶尔探出个小脑袋透气，还被叮嘱不准乱叫、不准随便喷火星。
改头换面后，墨老鬼带着小包子，混入了一支即将出发前往流云城的小型商队。这支商队由十几辆驮兽车组成，载着些低阶域的药材和矿石，护卫力量一般，正好适合他们这种“低调”的散修搭伙，付点灵石就能跟着走，既能省去奔波之苦，也能借助商队的掩护。
负责登记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嗓门洪亮的护卫头领，叫赵莽。他打量了一下墨老鬼和小包子，粗声粗气地问：“叫什么？去哪？什么修为？”
“墨老三，带侄女小丫，去流云城投亲。”墨老鬼微微躬身，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点讨好，“小老儿炼气六层，侄女还没引气入体，路上不太平，叨扰头领了。”说着，递上几块下品灵石。
赵莽掂量了一下灵石，又瞥了眼躲在他身后、低着头揪衣角的小包子，没看出什么异常，挥挥手：“行吧，跟着后面那辆粮车，规矩懂吧？守夜轮值，遇到事儿别拖后腿！”
“晓得，晓得，多谢头领。”墨老鬼连连点头，拉着小包子走向商队末尾。
商队里的人形形色色，有押车的护卫，有随行的伙计，还有几个同样搭伙的散修，彼此间大多沉默寡言，保持着距离。墨老鬼和小包子找了个角落安顿下来，尽量降低存在感。
夜幕降临，商队在一条小溪边扎营。篝火燃起，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黑暗。护卫们轮流守夜，其他人则围着火堆休息，啃着干粮。墨老鬼拿出准备好的肉干和面饼，分给小包子，自己则慢条斯理地嚼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营地里每一个人，耳朵微不可查地动着，捕捉着周围的交谈声。
小包子挨着师父坐下，小口啃着饼子，也学着师父的样子，偷偷观察。她看到护卫们大多神情疲惫，偶尔低声交谈着路上的见闻和对家人的思念；几个散修则各自盘坐调息，或擦拭兵器，眼神中带着警惕；商队管事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正借着火光查看地图，眉头紧锁。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小包子心里嘀咕。
然而，墨老鬼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他的目光，锁定在营地边缘，一个独自坐在阴影里、穿着灰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修士身上。那人气息内敛，看似只有炼气七八层，但以墨老鬼的眼力，却能隐约感觉到一丝极淡的、被刻意压抑的筑基期灵压！而且，那人虽然看似在闭目养神，但墨老鬼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注意力，似乎若有若无地投向商队中间那几辆装载着密封木箱的货车。
“师父？”小包子察觉到师父的异常，低声问。
“嘘。”墨老鬼示意她噤声，传音道，“有‘老鼠’混进来了。目标可能是商队的货。今晚……可能会不太平。”
小包子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师父身边靠了靠。【怎么到哪都不安生啊！】
夜渐深，除了守夜护卫偶尔走动的脚步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营地一片寂静。小包子靠着粮车，迷迷糊糊地打着盹，煤球在她怀里也睡得香甜。
突然，墨老鬼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几乎同时，营地外围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异响！
“敌袭！”守夜护卫的惊呼声划破夜空！
刹那间，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扑出，直取营地中央的货车！为首一人，赫然是那个灰斗篷修士，此刻他气息全开，筑基初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他手中一柄淬毒短剑，闪烁着幽绿光芒，速度快得惊人！
“拦住他们！”赵莽怒吼一声，带着护卫们奋起迎战！刀剑碰撞声、法术轰鸣声、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营地大乱！搭伙的散修们惊慌失措，有的拿起武器自保，有的则想趁乱溜走。
墨老鬼一把拉起惊醒的小包子，迅速退到粮车和溪流之间的夹角阴影里，低喝道：“躲好！别出声！”他自己则屏息凝神，目光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小包子紧紧抱着煤球，心脏狂跳，看着眼前刀光剑影、灵力纵横的厮杀场面，吓得小脸煞白。她看到赵莽和几个护卫拼死抵挡，但那名筑基修士实力强横，出手狠辣，已有两名护卫倒在血泊中！其他黑影也身手不凡，商队护卫明显处于下风！
“师父……我们……不帮忙吗？”小包子颤声问。
“帮谁？”墨老鬼声音冰冷，“商队？我们只是搭伙的。劫匪？更不可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保住我们自己就行。”
就在这时，一名劫匪似乎杀红了眼，发现了躲在角落的小包子，狞笑着挥刀冲来！
小包子吓得闭紧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她只听到一声闷响和一声短促的惨叫。她偷偷睁眼一看，只见那名劫匪不知为何，脚下突然一滑，仿佛踩到了什么极其油腻的东西，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倒，而墨老鬼看似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躲闪时，“不小心”踢起的一块尖锐石头，正好撞在那劫匪的太阳穴上！
劫匪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晕死过去。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在混乱中毫不起眼，仿佛只是一连串的意外。
墨老鬼拉着小包子，又往阴影深处缩了缩，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
小包子看着师父那副“我很害怕我很无辜”的表情，又看看地上晕死的劫匪，心里五味杂陈：【师父……您这‘意外’搞得也太熟练了吧？！】
战斗还在继续，但胜利的天平似乎开始倾斜。那名筑基期的灰斗篷修士实力虽强，但赵莽和剩余护卫拼死抵抗，加上货车周围似乎有简单的防护阵法，一时难以得手。而远处，已经传来了其他商队可能闻讯赶来支援的号角声。
灰斗篷修士见事不可为，恨恨地看了一眼货车，发出一声尖啸，率先逼退赵莽，身形一晃，没入黑暗中。其他劫匪见状，也纷纷虚晃一招，四散逃窜。
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营地渐渐恢复平静，只留下几具尸体、一片狼藉和劫后余生的喘息声。
赵莽清点伤亡，脸色铁青，吩咐手下加强戒备，又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墨老鬼和小包子藏身的角落，刚才那劫匪诡异的“意外”摔倒，他隐约觉得有些蹊跷，但混乱之中也无法深究。
墨老鬼则拉着小包子，重新坐回角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低声告诫：“看到了吗？修仙界，无时无刻不在争斗。不明情况时，保全自身，才是首要。不必要的善心，往往会招来杀身之祸。”
小包子看着火光下师父平静无波的脸，又看看营地中央忙碌收拾残局的人们，默默点了点头。这一夜，她似乎又明白了一些这个残酷世界的生存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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