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两人讨论刺绣线色时，店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时髦呢子大衣的中年女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带进一股冷风和浓郁的香水味。
什么风把秦经理给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呀！姜叔立刻换上商业笑容，但苏寒注意到他嘴角的僵硬。
秦经理没接话，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工作台，瞬间锁定那张唐装设计图。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把抓起图纸。
姜老板，这是你又出的新款？她的声音陡然提高，我看你们这么多订单应该也忙不过来吧？有钱大家赚不好吗？我们厂给你加工如何？
苏寒下意识想捂住眼睛——越是想低调，越是引人注目。她悄悄后退半步，却被秦经理敏锐地发现。
这位是？秦经理上下打量着苏寒，眼中闪过疑惑。
我的小设计师。姜叔语气中带着骄傲，随即又紧张起来，不过这设计不量产，是给她奶奶的私人定制。
秦经理轻笑一声，手指点着图纸：私人定制？这种设计不量产简直是暴殄天物！她转向苏寒，态度突然亲切，小姑娘，我是县服装厂的秦芳，你这设计很有市场潜力，我们厂有二十台绣花机，一天能出五十套……”
秦经理，苏寒平静地打断她，这是我给奶奶的新年礼物。
礼物可以做，生意也可以做嘛！秦经理不依不饶，这样，你把版权卖给我们厂，一次性付你五百块，怎么样？
1992年的五百块，对一个十一岁孩子来说无疑是巨款。姜叔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看向苏寒。
苏寒却微微一笑：秦经理，您觉得这设计值多少？
秦经理一愣，显然没料到小女孩会这么问。她重新审视图纸，犹豫道：六百？七百？
您看，苏寒指着设计图上的细节，这蝶尾盘扣需要手工编织，错位牡丹刺绣要换三次线，袖口拼接对工艺要求很高...做一件的成本就不低，量产未必划算。
秦经理眼睛越瞪越大，姜叔则憋笑憋得脸通红。
小丫头懂挺多啊，秦经理眯起眼睛，那你开个价？
我不卖。苏寒收起图纸，不过……她停顿一下，看到两个大人同时屏住呼吸，年后我可以设计一个简化版本，适合量产。
秦经理和姜叔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成交！
但有条件，苏寒补充，这套原版只能给我奶奶做，不能仿制。
秦经理还想讨价还价，姜叔已经抢先答应：没问题！我亲自给你奶奶做，保证一模一样！
最终达成协议：苏寒保留原设计的独特性，年后提供简化版设计，由姜叔和服装厂合作生产，具体分成另议。
秦经理离开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眼那匹黑色毛呢。门关上后，姜叔长舒一口气：这母老虎可算走了。
苏寒噗嗤一笑，随即正色道：姜叔，奶奶的衣服...
放心，姜叔拍拍胸脯，我亲自操刀，绝对让你奶奶成为全县最时髦的老太太！
接下来的日子，苏寒每天放学都来裁缝店监督进度。
姜叔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翻出珍藏多年的真丝绣线。当最后一只蝶尾盘扣缝制完成时，腊月二十九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
回家试试看？姜叔小心翼翼地将唐装递给苏寒，眼中满是自豪：“这套衣服太惊艳了，我都不敢挂起来展示。对了姜叔还给你做一件呢子大衣的，你现在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适马上可以修改。”
苏寒接过衣服：浅咖色十字格纹毛呢布料，中长款连帽设计，左右侧衣摆处各有一个暗兜设计，属于中规中矩款。
“姜叔，这件衣服多少钱？”苏寒刚想掏兜
姜叔假装生气的制止：“小丫头说什么呢？你姜叔就是那种掉钱眼里的人吗？过年了，作为长辈送你一件衣服还得收钱？你也太看不起你叔了吧……”
苏寒无奈嘟囔“我就说一句……”最后看着姜叔吹胡子瞪眼的只能点头：“那就谢谢姜叔啦！”
“这还差不多。你奶奶那件赶紧拿回去试穿一下，不合适赶紧过来修改，我明天准备关门过年了”
苏寒捧着衣服回家时，奶奶正在厨房准备年货，见她回来，嗔怪道：又跑哪儿野去了？一身寒气...
奶奶，闭上眼睛。苏寒神秘地说。
当奶奶睁开眼，看到镜中一身华贵唐装的自己时，泪水瞬间涌出。紫红色的团花在黑色毛呢上怒放，牡丹刺绣栩栩如生，盘扣如蝴蝶停驻衣襟。
这...这得多少钱啊...奶奶摸着袖口的精致绣花，声音哽咽。
不贵，苏寒从背后抱住奶奶，是我设计的，姜叔帮忙做的。
奶奶转身紧紧抱住孙女，泪水打湿了苏寒的肩膀。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布料上，黑色毛呢中隐约闪现的紫色丝线如同夜空中初现的星辰。苏寒知道，这套衣服不仅承载着她对奶奶的爱，也预示着她设计之路的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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