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已经碰到了他的脊背。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雷嗔后颈的蛟鳞炸起，肌肉绷紧，却无法挣脱结印的束缚。夜澜的手掌还悬在半空，指尖滴落的血珠砸在碎石上，发出轻微声响。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经脉中灵力如逆流般冲撞，时间差带来的反噬让他动作迟滞，像被无形锁链拖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身影从侧方斜掠而出，速度快得撕裂了空间，留下三尺长的风痕。
是风无垢。
他双目清明，不再有混沌侵蚀的灰翳，风灵脉如龙卷暴起，袖袍猎猎作响。没有多余言语，他左手猛然一扯，狂风凭空成型，将雷嗔整个人卷向左侧三丈之外。与此同时，他自己未能完全闪避——那只漆黑利爪穿透空气，狠狠扎进他左胸，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雷嗔破碎的衣角上。
风无垢闷哼一声，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
“咳……终于……清醒着说了算。”他低声说，声音微弱却清晰。
夜澜瞳孔骤缩，猛地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强行稳住身形，一步踏前。地面瞬间冻结，电弧沿着裂缝蔓延，直逼那具特殊傀儡。可那傀儡似乎察觉到威胁，迅速后撤，重新隐入傀儡群中，鬼火闪烁不定。
“风无垢！”幽瞳挣扎着想要起身，九尾勉强支撑身体，声音颤抖，“你……你还记得自己？”
风无垢低头看了看贯穿胸口的利爪，缓缓抬手，握住那根漆黑的手臂，用力一折——咔嚓一声，指节断裂，利爪脱离。他踉跄后退两步，靠在一截断裂的石碑上，呼吸急促，但眼神依旧清明。
“我没再被控制。”他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早已注定的事，“这一次……是我自己选的。”
夜澜冲到他身边，单膝跪地，伸手扶住他下滑的肩膀。触手之处，体温正迅速流失，血液浸透了他的衣襟，顺着指尖滴落。
“别说话，我还能救你。”夜澜声音低沉，右手迅速结印，冰雷之力交织成丝，试图封住伤口。
风无垢却轻轻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没用了……这伤，连清霄散都补不回来。”
他抬起右手，掌心紧握的碧玉簪突然崩裂，化作点点青光，在空中缓缓流转，勾勒出一段残缺的地图纹路。那纹路一闪即逝，随即消散于风中。
“第四片古图……”他喘了口气，目光转向北方，“在寒渊旧址……藏着开启它的东西……你们……必须去。”
夜澜心头一震。寒渊，那是他前世陨落之地，也是母亲耳坠碎裂的地方。他曾以为那里只剩废墟，没想到竟还埋着如此关键的线索。
“你早就知道？”他盯着风无垢的眼睛。
风无垢笑了笑，咳出一口混着黑气的血：“我被混沌操控时……它们的记忆也流进了我的识海……我知道很多事……只是……说不出口。”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它们用丝线缠住我的神魂，让我打你、伤你、背叛你……但我一直……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只是太弱了……撑不住。”
幽瞳缓缓爬近，九尾扫过地面，将空中残留的青光凝聚于掌心。她闭眼感应片刻，低声道：“是真的……我能感觉到古图的气息，和之前的三片同源。”
雷嗔终于解开了结印，踉跄站起，走到风无垢面前。他看着这个曾数次袭击自己的人，此刻却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低头，雷翼微微垂下。
风无垢抬手，想摸摸他的头，手臂却无力地滑落。他转而看向夜澜，眼神渐渐柔和。
“少主……这一世……我总算……没再当逃兵。”
话音未落，他的瞳孔开始涣散，最后一丝光芒熄灭。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尘，从指尖开始风化，一寸寸消散在空气中。那柄碧玉簪彻底湮灭，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夜澜跪在地上，手掌还保持着托扶的姿势，却只接住了几缕飘过的风。
四周寂静。
傀儡群因失去核心操控，动作再次僵滞，光网虽已布满裂痕，但仍勉强维持。赵无极靠在黑晶柱上，嘴角的冷笑尚未褪去，此刻却突然抬头，眼中咒文急速流转。
下一瞬，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脚下的地面浮现出幽冥殿特有的符阵纹路，正以极快速度激活。
“他要走！”幽瞳猛然睁眼，六勾玉瞳锁定赵无极，“是高阶瞬移阵！”
夜澜立刻抬头，强压经脉剧痛，咬破舌尖，一口混着冰雷之力的精血喷出，右掌拍地。寒霜与电弧交织成网，瞬间覆盖方圆十丈，冻结空间节点。
“想走？问过我没有！”
电霜之网触及赵无极脚底，符阵运转一顿，他的身形停滞了刹那。
但只是一刹那。
赵无极仰头冷笑，手中黑晶锁链猛然炸裂，化作混沌能量注入符阵，强行撕开空间通道。他的身体彻底消失，唯有一道残影留在原地，伴随着一句低语回荡：
“你们……救不了所有人……”
夜澜的掌风擦过残影，未能命中。
风停了。
光网彻底崩解，傀儡群轰然倒地，化为黑灰。战场重归死寂，只剩下断裂的石碑、焦黑的地面，和风无垢最后站立处的一抹血迹。
幽瞳瘫坐在地，掌心的青光彻底熄灭，九尾无力垂落。她抬起手，月牙发簪轻轻一颤，将空中残留的一缕混沌气息吸入玉瓶，封存。
雷嗔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后背被撕裂的衣袍，指尖轻轻抚过那道未及入肉的爪痕。他从未如此接近死亡，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有人替他死了。
夜澜缓缓站起，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唯有右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瓶，那缕混沌气息在里面缓缓流转，像一条被困的毒蛇。
他知道，赵无极不会就此罢休。
他也知道，风无垢用命换来的线索，绝不能浪费。
“寒渊旧址……”他低声重复，声音冷得像冰。
幽瞳抬起头，看着他：“我们现在就出发？”
夜澜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向战场边缘，弯腰拾起一块碎石——那是风无垢靠过的石碑残片，上面沾着血，还有一道浅浅的掌印。
他将碎石收进袖中。
然后抬头，望向北方天际。
风卷起他的墨色长袍，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远处，最后一缕青光在风中熄灭。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五指收紧，玉瓶在掌心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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