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指尖还残留着那道银线断裂时的微颤，仿佛一根绷到极限的弓弦突然松开。他掌心空荡，却像握住了千钧重量。
雷嗔猛然抬头，双眼泛起赤红，耳后两片蛟鳞瞬间鼓起，雷翼自脊背撕裂而出，电弧如鞭抽打空气，发出噼啪炸响。他一步跨到月璃面前，骨鞭横指其喉：“你休想碰她！”
月璃站在原地，血瞳平静如深潭，“若我不做，三日后，幽瞳会彻底被混沌吞噬。”
“闭嘴！”雷嗔怒吼，一鞭扫出，紫雷轰在阵图边缘，石台炸成齑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要吸走她的魂，然后变成下一个疯子！我宁可她死，也不让她被你毁掉！”
夜澜猛地睁眼，双脉齐动，冰霜自足下蔓延，瞬间冻结雷嗔双足。他声音低沉，却如刀锋划过铁石：“你看不见她每天都在疼吗？每次你暴起杀人，她都在替你吞下那份杀意。你以为你在保护她？你是在把她往绝路上推！”
雷嗔僵住，额角青筋跳动，手指剧烈颤抖。
夜澜不再看他，闭目凝神，强行催动幻天塔第六层——洞察天机。
刹那间，画面浮现：幽瞳蜷缩在孵化池中央，全身覆盖灰白石纹，双尾寸断，意识如风中残烛。她张了口，似想呼唤什么，却只有一缕黑雾从唇间溢出。而雷嗔跪在一旁，七窍流血，雷灵脉寸寸崩裂，手中骨鞭早已化为焦炭。
三日后，便是如此结局。
夜澜睁眼，眸中雷光翻涌，右手缓缓握紧，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珠。
“如果……”他声音沙哑，“这是唯一的路呢？”
月璃点头，“是。但代价是我必须承载一切。我会失控，会发狂，会在最后一刻刺穿你的心脏。可那一刀，能唤醒第九层的力量，让幽瞳归来。”
“那你去死！”雷嗔嘶吼，挣脱冰封，雷翼暴涨，头顶石壁轰然裂开，一道紫电自裂缝垂落，直劈月璃！
月璃抬手结印，周身浮现出古老符文，硬接一击，身形剧震，嘴角溢血。
就在此时，角落传来一声琴音。
清越，苍凉，带着远古祭祀般的庄重。
白枭不知何时已站起，左眼几乎完全石化，仅剩一丝微光闪烁。他十指敲击地面，节奏紊乱却又暗合某种韵律。焦尾琴碎片在他脚下微微震动，竟自行拼合片刻，随即再次崩解。
他踉跄前行，步伐不稳，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浅浅的石痕。
“人生就是等死的过程。”他低声说着，将一个布囊塞进夜澜手中，“但我选现在死，不是为了命，是为了信。”
夜澜低头看去，三十七个小瓶整齐排列，瓶身标签模糊不清，却是他这些年随身携带的所有解药。
白枭没再说话，转身走向阵法核心。
那里，铁无锋倒下的地方，八柄重锤黯淡无光，铭文即将熄灭。
他抬起手，按向中央锤柄。
“别！”夜澜冲上前一步。
太迟了。
白枭整个人撞入残阵之中，精魄如潮水般涌出，灌入地面铭文。刹那间，青铜光泽重新亮起，符文流转速度陡增，原本将熄的阵图骤然爆发出炽烈光芒！
一道古老印记自焦尾琴腹飞出，融入阵心，整座密室嗡鸣震荡，仿佛有某种沉睡之力被唤醒。
白枭的身体开始迅速石化，从脚底一路向上蔓延。他靠在石柱边，左眼最后的光闪了一下，手指仍在轻轻敲击，打出三个字：**终局启**。
夜澜跪倒在地，接住他滑落的青铜面具。指缝间，细碎的石屑簌簌落下。
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慢慢将面具贴在胸口，那里，幻天塔虚影微微震颤，似在回应某种召唤。
雷嗔呆立原地，骨鞭垂下，指尖还在冒烟。他看着白枭逐渐凝固的脸，喉咙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有人早就准备好了赴死。
不是为了荣耀，不是为了复仇，只是为了让他们看清真相。
月璃闭上眼，双手再度结印，银发无风自动，血瞳深处浮现出逆月纹路。她轻声道：“时间不多了，让我开始吧。”
夜澜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会疯。”他说。
“会。”
“你会杀我。”
“会。”
“可你还会回来吗？”
月璃睁开眼，静静看着他，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值得。”
夜澜闭上眼。
再睁时，已是决断。
他抬手，冰霜退散，雷光隐没，只余一片寂静。
“动手。”
雷嗔猛然转头，眼中血丝密布，“你疯了吗？她会杀了你！”
“那就让她杀。”夜澜站起身，声音平静得可怕，“如果这是她换回幽瞳的代价，我认。”
月璃深吸一口气，双掌合十，口中念出一段晦涩咒语。地面阵图光芒大盛，一道银黑交织的光柱自她体内升起，直贯密室穹顶。
孵化池中，那道残存的银线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飘向月璃。
就在两股魂光即将交汇之际，雷嗔突然暴起，一脚踹向阵眼！
“我不同意！”
电弧炸裂，冲击波横扫四方。一枚解药瓶被震飞，砸在石墙上，液体洒出，在地面腐蚀出缕缕白烟。
夜澜眼神一冷，抬手便是一道冰锥射出，直取雷嗔肩胛。雷嗔侧身避过，却被另一道雷链缠住手腕，狠狠拽回原地。
“你拦不住。”夜澜盯着他，“你也救不了她。”
“可我不想再看着你们一个个死！”雷嗔仰头怒吼，声音沙哑如裂帛，“主人，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寒渊背回来的？是她！是幽瞳！她宁愿自己碎魂，也不让你碰一点脏东西！你现在要让她等的人，亲手杀了你？”
夜澜沉默。
月璃停下了动作。
阵图光芒微微晃动，如同风中残烛。
夜澜缓缓走到雷嗔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那只手很稳，没有颤抖，也没有犹豫。
“所以这次，换我来承担。”
他转身，面向月璃，抬起右手，指尖划过心口，鲜血滴落，融入阵图。
“以血为引，开启共生。”
阵法轰然运转，光芒暴涨。
月璃闭眼，唇角微扬，轻声道：“谢谢你，终于……等到这一天。”
银黑光柱骤然收缩，化作一道细流，钻入她眉心。
下一瞬，她猛然睁眼。
血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如渊的竖瞳，周身气息疯狂暴涨，雷云凭空凝聚，压得整个密室喘不过气。
她抬头望向夜澜，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笑意。
“你说过，让我动手。”
话音未落，她身影一闪，已至夜澜身前。
手掌穿透胸膛，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染红衣襟。
夜澜低头，看着插进自己心脏的手，呼吸渐弱。
雷嗔目眦欲裂，嘶吼着扑来。
可那人却笑了。
“别怕……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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