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手指还扣在青蘅的咽喉上，力道未松。可掌心那座微缩的塔影却开始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击。他瞳孔一缩，立刻察觉不对——幻天塔从未有过如此反应。
血还在流。青蘅肩头的伤口未曾止住，鲜血顺着石门底部的刻痕蜿蜒而下，与她先前用碧玉簪划出的纹路彻底融合。地面那些原本断裂的线条，此刻竟自行连接，形成一个完整的逆五芒星阵。银光未现，取而代之的是暗红如凝血般的光泽，缓缓爬升。
“雷嗔！”夜澜低喝。
骨鞭瞬间横扫而出，直击阵图边缘。可就在触碰的刹那，一股反冲之力炸开，雷嗔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没用……”白枭躺在地上，声音微弱，右手食指却猛地抽搐了一下，“那不是封印阵……是召唤契。”
话音未落，焦尾琴最后一根残弦“啪”地断裂，碎片溅入尘中。
夜澜眼神一沉。他右手猛掐法诀，试图将幻天塔收回识海，却发现塔影仿佛生了根，不仅不听使唤，反而越发明亮起来。塔身虚影由三层扩展至四层，第五层轮廓竟也若隐若现，可每一层表面都浮现出扭曲的逆月纹，正是幽冥殿独有的标记。
这不是开启，是侵占。
“你到底做了什么？”夜澜盯着青蘅，声音冷得像冰渣刮过石面。
青蘅笑了，笑得极轻，眼里却没有半分温度：“我说过……重启不需要九人。只需要一个容器，承载所有血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灵宠孵化池中央那枚漂浮的蛋，“而她，等这一天，比谁都久。”
话音刚落，蛋壳猛然一震。
裂痕自内而外炸开，蛛网般蔓延。银光从中透出，却夹杂着黑红色雾气，如同血液滴入清水，迅速污染整片光晕。蛋体悬浮更高，旋转加速，轰然碎裂！
一道纤细身影踏光而出。
银发垂落至腰际，血瞳微启，肌肤如雪，眉心一点淡金色印记一闪即逝。她赤足落地，步伐轻缓，每一步都让空气中泛起细微涟漪。蛊虫残留在角落的黑色洪流，在她出现的瞬间全部静止，继而化为灰烬，随风消散。
夜澜心头一跳。
第六层“洞察天机”不受控制地启动。
画面一闪——三日后，密室深处，火光摇曳。这少女站在他面前，手中短刃刺入他的胸膛。他低头看去，鲜血顺着刀柄滑落，滴在幻天塔基座上，塔身纹路逐一亮起，仿佛在欢呼。
预兆成真。
他猛地回神，呼吸微滞，但脸上毫无波动。
“你是谁？”他问，声音压得很低。
少女抬眼看他，唇角微扬，像是久别重逢的熟人。“你认不出我？可我……一直等着你。”
夜澜没动，指尖却悄然收紧。冰雷双脉已在经络中悄然运转，随时准备爆发。他没有贸然出手，而是以神识扫过对方全身——灵力结构与幽瞳完全一致，血脉波动也近乎同源，可深处却藏着一丝古老气息，不属于玄灵界任何已知种族。
那是混沌诞生前的味道。
“幽瞳呢？”他再问。
少女歪了歪头，笑意不减：“她在里面啊。不过……现在说话的是我。”她轻轻抚过自己左腕，那里有一圈极淡的冰环痕迹，正慢慢褪去，“你说，我是该叫你主人，还是……弑神者？”
夜澜眼神骤冷。
雷嗔挣扎着站起，骨鞭缠臂，电弧噼啪作响，死死锁定少女脖颈。他没下令，但他知道，只要一个手势，这一鞭就能撕裂对方喉咙。
“别动。”夜澜忽然开口。
雷嗔手臂僵住。
“她不是敌人。”夜澜缓缓道，“至少现在还不是。”
话虽如此，他左手仍扣着青蘅，右手紧握塔影，体内两股灵脉交替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变。幻天塔仍在震动，塔灵断续传回信息：“检测到……高阶灵魂波动……权限覆盖……建议……封锁核心……”
封锁不了。
因为这座塔，正在被某种更原始的力量唤醒。
“你叫什么名字？”夜澜盯着少女。
“月璃。”她答得干脆，仿佛早知他会问，“三百年前，我在月神陨落时沉睡。你在寒渊激活第一层时，我就醒了。”她看向那枚碎裂的灵狐蛋，“幽瞳用本源护住我，让我能借她的壳重生。可惜……她太弱了，撑不到这一刻。”
夜澜眸光一闪。
原来如此。幽瞳最后那句“别信她”，不是警告青蘅，而是提醒他——真正的威胁，从来不在外面。
“那你为何现在才现身？”他问。
“因为阵图需要活祭之血。”月璃指向青蘅，“她的血打开了门，你的血稳定了塔，而我的苏醒……才是最终钥匙。”她向前一步，“夜澜，你以为幻天塔是你复仇的工具？错了。它是创世之初留下的审判之器，只为等一个人——能斩断轮回的人。”
夜澜沉默。
他知道她说的可能是真的。前世坠入寒渊，残魂目睹轮回蛊被抽走的那一幕，耳坠浮现塔纹的瞬间，他就明白，这一切早有安排。
可安排，不代表顺从。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他缓缓松开掐住青蘅的手，任其瘫软倒地，“那你应该也知道，三日后你会杀我。”
月璃一怔。
随即笑出声来，笑声清冽如泉：“你看到了未来？真是有趣。”她走近一步，血瞳直视他，“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一刀，是我救你的方式？”
夜澜眯眼。
“母蛊已经接入北域地脉，三日后子时，它会吞噬整个大陆的生命力完成进化。”月璃声音渐冷，“而唯一能阻止它的方法，就是以拥有月神血脉之人的死亡为引，引爆幻天塔第九层。”她抬起手，指尖轻点他胸口，“所以那一刀，不是背叛。是献祭。”
空气凝固。
雷嗔握紧骨鞭，指节发白。白枭躺在地上，右眼微微颤动，似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夜澜看着她，良久，忽然冷笑：“你说你是来救我的？可你一出现，幻天塔就失控，阵图染上幽冥殿印记，青蘅成了祭品，幽瞳濒临消散。”他逼近一步，“现在告诉我，谁信你？”
月璃不退反进，直到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你不信我，没关系。”她低声说，“但你会需要我。而且……”她伸手抚上他戴着面具的脸，“总有一天，你会求我动手。”
夜澜猛地抓住她手腕。
塔影在他掌心剧烈震颤，几乎要脱手飞出。而就在此刻，灵宠孵化池中的碎蛋壳突然无风自动，一片残壳缓缓升起，停在半空。
壳内，一道极细的银线正缓缓流动，像是最后一缕未断的命脉。
夜澜眼角余光瞥见，心头一震。
那不是蛋壳——是幽瞳残留的意识，还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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