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裂痕渗出的气息在殿中弥漫，夜澜指尖一动，立即将挑战书翻转扣在案上。那股沥青般的腥味钻入鼻腔，比方才更浓了几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缓缓苏醒。
“雷嗔。”他声音不高，却穿透整座大殿，“雷灵封台，别让这气息沾到任何人。”
雷嗔一步踏出，掌心雷光炸响，一道弧形电幕瞬间罩住主案。众人只觉耳边嗡鸣一震，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瞬。
夜澜不再多言，从袖中取出一块暗纹残铁——正是铁山连夜炼成的“断规则之剑”碎片。他将其嵌入一枚玉简凹槽，双手结印，低喝一声：“启！”
玉简微颤，一股无形波动扩散开来。紧接着，空中浮现两幅画面，左右并列。
左侧是使者先前播放的影像：黑袍少年手持幽冥剑，身形如鬼魅，接连斩杀夜家弟子，动作干脆利落，场面血腥震撼。
右侧画面则完全不同。那“少年”的步伐僵硬，出剑时肩部有明显抽搐，每一击都带着细微的迟滞。最诡异的是，他的右腕关节处浮现出一道扭曲的黑色丝线，直连天际，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引着。
“看到了吗？”夜澜冷声开口，“真正的我，剑意收束如针，绝不会在第三十七式时漏出半寸偏差。而这个‘我’——”他指向右侧画面，“连基本的灵脉运转都不通顺，是个提线木偶。”
台下一片死寂。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那条黑线……是什么？”
“看着不像活人……动作太怪了。”
夜澜目光扫过人群，忽然抬手，指向右侧画面中傀儡的右肩：“你们还记得，三年前我在北岭试剑时，被寒蛟咬伤的位置是哪里吗？”
众人一愣。
“就是这里。”他冷冷道，“可那伤早已痊愈，若真是我出手，怎会还带着旧伤发力？这具躯壳，根本就是照着记忆拼凑出来的假货！”
话音未落，殿外狂风骤起。紫金云袍破空而至，使者再次降临，脸色阴沉如铁。
“夜澜！”他怒喝，“你竟敢污蔑玄评院所录为伪证？这是对整个修行界的挑衅！”
夜澜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你现在放一遍新的影像，让我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样。”
“你——”
“不敢放？”夜澜终于抬头，眼神锐利如刀，“因为你清楚，只要再放一次，我就能源逆追踪，把幕后操控者的影子揪出来。”
使者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一退，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夜澜嘴角微扬，手中印诀突变。玉简轰然爆发出刺目雷光，右侧画面骤然清晰——
天空裂开一道缝隙，冥主虚影浮现，手掌按在傀儡头顶。一团漆黑如墨的虫形物顺着指尖钻入其眉心，傀儡双目瞬间失去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浑浊的灰芒。
“去。”冥主的声音低沉沙哑，“让他们以为，是夜澜杀了自己人。”
画面定格在此刻。
全场鸦雀无声。
有人双腿发软，直接跌坐在地；有人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使者站在殿前，身体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挤出几个破碎音节。
“你不是玄评院的人。”夜澜一步步走下台阶，幽冥剑缓缓出鞘，“你的气息不对。真正的执事行走间自带清灵韵律，而你——体内流动的是混沌秽气。”
“我没有……我不是……”使者抱头嘶吼，额头青筋暴起，像是在与某种力量对抗。
突然，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小心……他们已经在……”
话未说完，整个人剧烈膨胀，衣袍崩裂，皮肤下鼓起无数蠕动凸起。下一瞬——
轰！
一声巨响，血肉横飞。他的身躯炸成一团翻滚黑雾，向天际疾冲而去。
“想跑？”夜澜剑尖一点地面，身形如电射出，幽冥剑直指黑雾核心，“说，谁派你来的？冥主在哪里？”
黑雾剧烈扭曲，凝聚成一张模糊面孔，嘴角咧开，露出森然笑意。那声音不再是使者的嗓音，而是带着层层回响的低语：“你以为……揭穿这点把戏就能赢？游戏才刚刚开始。”
夜澜剑势未收，正要逼问更多线索，忽然肩头一沉。
幽瞳不知何时跃上他的肩膀，耳朵紧贴着他颈侧，全身毛发竖起，三勾玉瞳孔死死盯着那团黑雾。
“主人……”她声音极轻，几乎像是梦呓，“它在笑……但它不该能笑出来……”
雷嗔也冲了过来，雷翼全展，挡在夜澜身前：“这雾有问题，它还在吸收什么东西！”
夜澜眯起眼。那团黑雾确实在变化，边缘不断吞吐着微弱气流，像是在汲取空气中某种看不见的存在。更奇怪的是，它并未急于逃离，反而缓缓下沉，朝着大殿中央的玉简飘去。
“它想要那个镜像。”夜澜瞬间明白。
那是唯一记录了冥主现身证据的载体。
“雷嗔！”他厉声喝道，“毁掉它！”
雷嗔抬手就要引雷劈落，却被夜澜一把拦住。
“不能毁。”他沉声道，“那是唯一的实证。我们必须活捉它。”
“可它已经不是单纯的傀儡了。”幽瞳喃喃，“它变成了……容器。”
话音刚落，黑雾猛然加速，扑向玉简。就在即将触碰到的刹那，夜澜身影一闪，已挡在前方。幽冥剑横于胸前，剑身嗡鸣震荡，一层淡金色光膜自剑锋扩散而出——正是幻天塔第四层模拟战斗中学来的“剑域·守心”。
黑雾撞上光膜，发出刺耳尖啸，像是被灼烧一般迅速退缩。
“它怕这个。”夜澜眼神一凛，“说明它依赖混乱与谎言生存，见不得真。”
他左手快速结印，右手持剑划出半圆，将玉简收入袖中。同时低喝：“雷嗔，封锁门窗！幽瞳，盯住它的移动轨迹！”
雷嗔双掌拍地，十二道雷桩从地底升起，围成一圈电网。幽瞳蹲伏在梁柱之上，尾巴绷直如箭，双眼紧盯那团不断盘旋的黑雾。
“它在找突破口。”她轻声道，“但它不想逃……它在等什么？”
夜澜心头一紧。
等？
等等！
他猛然抬头望向殿顶横梁——那里悬挂着一面铜镜，本是用来映照议事之人仪容所用。可此刻，镜面竟泛起淡淡波纹，像是水面被风吹皱。
“它不是来找证据的。”夜澜声音陡然压低，“它是来送东西的。”
“什么？”雷嗔一怔。
“它是信使。”夜澜死死盯着那面铜镜，“它要把我们看到的画面，传回去给冥主。”
话音未落，黑雾猛然调转方向，直扑铜镜。镜面波纹大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细丝从中延伸而出，与黑雾相连。
“打断连接！”夜澜暴喝。
雷嗔一拳轰出，雷龙咆哮而出，直击铜镜。镜面应声碎裂，细丝断裂，黑雾发出凄厉长啸，疯狂扭动。
可就在这短暂瞬间，夜澜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它能把画面传出去……
那我们能不能，反过来？
他猛地转身，抓起玉简，再度催动“镜像剑意”，将刚才捕捉到的黑雾形态、运动规律、能量频率全部反向编码。
“雷嗔！借我一道纯雷！”
雷嗔毫不犹豫，掌心凝聚一道精纯雷光，打入玉简。
玉简嗡鸣震颤，空中再次浮现画面——这一次，不再是过去的影像，而是实时投影：黑雾碎裂时传递回去的信息，正在另一端还原成图像。
画面中，一座幽暗祭坛浮现，九十九具金丹修士的尸体整齐排列，中央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状物体，表面布满符文。而那黑雾的形象，正清晰地出现在投影中央——正是夜澜刚才反击的一幕。
“找到了。”夜澜眼神冰冷，“这就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可下一秒，画面突然剧烈晃动。一只苍白的手伸入镜头，轻轻一拂，所有影像瞬间湮灭。
夜澜握紧玉简，指节发白。
他知道，对方已经察觉了。
但他不在乎。
他已经亮出了第一把刀。
大殿重归寂静，只有碎裂的铜镜残片散落一地，映出众人惊魂未定的脸。
夜澜站在中央，幽冥剑仍未入鞘，目光如炬。
“从现在起，所有人闭口不谈今日之事。”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对外宣称，我已接受挑战，三日后启程赴中州。”
雷嗔咧嘴一笑：“又要演戏了？”
“不是演。”夜澜缓缓抬头，望向殿外苍穹，“是猎。”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告诉铁山，我要第二块‘断规则之剑’残片，明天必须完成。”
话音落下，一阵风穿殿而过，吹动他的衣角。幽瞳仍蹲在肩头，耳朵微微抖动，瞳孔深处，三勾玉缓缓旋转。
远处天边，乌云悄然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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