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站在石庙门口,幽陨剑横在身前,剑尖离那黑影咽喉三寸。对方手中塔心石的符文还在闪,与他掌心的咒印隐隐共振,像根细线牵着两头猛兽。
他没动。
面具下的右脸早已没了知觉,可左眼还能看清——那张布满血管的脸,那同心圆的瞳孔,和冥主一模一样。不是分身,是某种更麻烦的东西:寄生意识。
“带路。”他说。
声音不大,却让庙内尘埃震了一震。幽瞳站在他身后半步,尾巴垂得极低,银发间月牙簪微微发烫。她没说话,但三尾已悄然张开,形成一道隐秘的空间屏障,将两人神识波动锁死在方寸之间。
黑影顿了半息,缓缓收手,塔心石被塞进袖口。他转身,步伐沉稳,踏进庙内幽暗长廊。
夜澜跟上,脚步轻得像踩在冰面上。幽陨剑收回鞘中,指尖一抹,一缕雷火顺着剑脊渗入内槽,随时能炸开剑鞘直取咽喉。他知道这使者能感知塔的气息,但他也清楚——幻天塔第一层的时间流速差,足以让他在千分之一息内完成一次神识置换。
三年塔内修行,不是白熬的。
长廊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扭曲的骷髅纹,与黄泉宗主袖口如出一辙。使者抬手,掌心划过门环,血光一闪,门缝裂开一道缝隙,腥风扑面。
“巫族禁地,外人止步。”使者回头,“你若踏进去,生死不论。”
夜澜冷笑:“我从不指望活着出来。”
话落,他一步跨入。
门后是座巨大祭坛,中央立着一株枯树,枝干如骨爪伸向穹顶,根部缠绕着漆黑裂隙,不断渗出沥青般的黑雾。树干上嵌着九颗果实,其中一颗泛着微弱金光,像是唯一未被污染的存在。
大祭司就在树下。
披着灰袍,脸上覆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他没看夜澜,而是盯着幽瞳,低声说:“生命之树果实,可解石化之劫。但交易代价,是一段真实记忆——你最不愿回想的。”
夜澜沉默。
他知道这种交易的陷阱。真实记忆一旦剥离,轻则神识受损,重则被种下心魔烙印。尤其是……关于母亲之死的片段,若被对方截取,极可能触发幻天塔的反噬机制。
他抬手,指尖在眉心一划,一缕银光浮现,凝成一段画面:十五岁那年,他在夜家演武场第一次尝试融合双脉,结果雷火失控,炸毁了半边院墙,被族老当众斥责废物。
画面里,少年跪在地上,满脸灰烬,眼神绝望。
大祭司伸手一引,那团记忆缓缓飘向他。他闭眼吸收,片刻后睁开,点头:“情感波动真实,记忆结构完整。成交。”
夜澜松了口气,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冷笑。
那段记忆是真的,但时间线被他用幻天塔篡改过——真正的那次失败,发生在塔内修炼的第七年。他用三年时间差伪造出“少年挫折”的情绪层次,骗过了感知类法术。
“果实在树根最深处。”大祭司指向那道混沌裂隙,“九头冥蛟守护,取果者,九死一生。”
幽瞳突然传音:“祭坛阵纹与裂隙同频,果实被污染了。取果必遭反噬。”
夜澜没回应,只是握紧了幽陨剑。
他知道风险,但他没得选。月璃的三尾已经开始石化,再拖三天,灵魂都会冻结。
他走向裂隙。
脚下地面越来越软,像是踩在腐肉上。黑雾缠绕脚踝,传来刺骨寒意。越往深处,空气越粘稠,呼吸都像吞刀子。
忽然,一声低吼从地底炸开。
整棵树剧烈摇晃,根部裂开巨口,一头庞然大物缓缓爬出——九颗头颅,八颗是狰狞兽首,最后一颗,竟是夜鸿煊的脸。
“你来了。”第九头开口,声音带着熟悉的阴冷,“我等你很久了。”
夜澜脚步未停。
他知道这不是真身,是混沌利用他仇恨凝成的投影。可那张脸太像了——眉骨高耸,嘴角微扬,连说话时的习惯性停顿都一模一样。
“你杀不了我。”夜鸿煊的头颅冷笑,“我是你复仇的影子,是你活着的燃料。没了我,你连剑都举不起来。”
其余八头同时咆哮,毒液喷洒,黑雾化刃,直扑夜澜面门。
他不闪。
右手拔剑,左手结印,双脉齐转,冰雷之力在经脉中炸开,瞬间凝成一道极寒雷狱,将八颗头颅尽数冻结。
第九头仍在笑:“你不敢杀我,对吧?杀了我,你就成了孤家寡人,再没人陪你演这场复仇大戏。”
夜澜抬眼,目光如刀。
“你不是夜鸿煊。”他低声说,“你只是他罪孽的回声。”
话落,幽陨剑斩下。
剑光如裁,直劈第九头颅。冰雷之力顺着剑刃灌入,瞬间冻结其言语之力,连混沌低语都被掐断。
就在剑锋触颈的刹那,体内金丹猛然震荡——冰火双脉在极限压迫下终于碰撞,灵力如洪流冲破瓶颈,筑基巅峰,一瞬达成!
他感受到幻天塔第一层传来轻微震颤,时间流速差短暂紊乱,仿佛塔在为他庆贺。
“开天裁!”他怒喝。
《玄灵创世诀》第一式,首次施展。
剑光撕裂虚空,九颗头颅齐齐断裂,黑雾溃散。那颗金色果实从裂隙深处浮起,自动落入他掌心。
触手温润,像是有生命在跳动。
夜澜没来得及细看,左臂咒印突然发烫,像是被火燎过。他低头,发现掌心那枚血色烙印正微微搏动,与果实的节奏同步。
“它在呼吸……”他低语。
幽瞳靠近,尾巴轻扫,月牙簪骤然发冷:“封住它。”
夜澜立刻将果实塞入幽陨剑鞘内层。剑鞘裂痕还在,但他早用雷火双灵力编织了一道封印阵,此刻正好派上用场。金光被压下,搏动停止。
“不是解药。”他盯着剑鞘,声音冷得像冰,“是钥匙。”
幽瞳点头:“它在唤醒什么。”
夜澜没再说话。他转身往祭坛外走,脚步比来时重了几分。不是累,是压在肩上的东西变了——他本以为取果是结束,现在才明白,这只是开始。
使者还在门口等。
“交易完成。”夜澜走过他身边,淡淡道。
使者没拦,只是低声说:“冥主知道你会来。”
夜澜脚步一顿。
“他也知道,你会打开门。”
夜澜回头,面具下的眼神冷得能冻住时间。
“那就让他等着。”
他走出石庙,风沙扑面。远处荒原依旧焦黑,枯林如骨,可他已无心顾及。
左手按在剑鞘上,能感觉到那颗果实仍在搏动,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他抬头看天。
南疆的月亮还没升起来。
但他知道,血色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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