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被调成了0.5倍速，缓慢而平稳地向前流淌。
徐小默依旧住在Elena的公寓里，柳婉也理所当然地霸占了客厅沙发，美其名曰“监护期”。
她公司似乎真的没什么事（或者被她推掉了），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研究那本《家常菜烹饪入门：从零开始》，以及……折腾徐小默的胃。
她的厨艺修行之路，堪称一部血泪史（主要是徐小默的血泪）。
第一天，她信心满满地宣布要挑战“西红柿炒鸡蛋”这道国民家常菜。
结果炒出了一盘分辨不出西红柿和鸡蛋的糊糊，咸得徐小默连灌了三杯水。
第二天，她尝试“清炒时蔬”。
蔬菜炒得半生不熟，油却放得像在炸油条，吃一口腻一天。
第三天，她不知从哪里看了个视频，要给他“补一补”，炖了一锅十全大补汤。
汤里药材放得比肉多，苦得徐小默差点以为婉姨要毒死他继承遗产（虽然他并没遗产）。
每次失败，柳婉都会气得跳脚，对着菜谱和锅碗瓢盆发脾气，但第二天又会不服输地继续尝试。
徐小默从最初的恐惧，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竟然生出一种“看婉姨炸厨房也挺下饭”的诡异乐趣。
他偶尔会忍不住指点一两句：“婉姨，火可以小一点。”
“盐好像放多了……”
柳婉则会瞪他一眼：“闭嘴！老娘自学成才！不需要你教！”
但手上的动作还是会悄悄调整。
慢慢地，那些焦黑齁咸半生不熟的失败品，逐渐变得……能入口了。
虽然距离“好吃”还有很长的路，但至少不会危及生命了。
徐小默的心情，也在这种充满烟火气（和焦糊味）的日常中，一点点沉淀下来。
悲伤还在，但不再那么尖锐，变成了一种沉在心底的、绵长的钝痛。
他开始能睡得着觉，能吃下东西，甚至偶尔会被柳婉手忙脚乱的样子逗得扯一下嘴角。
这天下午，门铃又响了。
柳婉正在和一块顽固的牛排较劲（试图做黑椒牛柳），头也不抬地喊：“小默默！去开门！看看是不是送快递的！我买的嫩肉粉到了！”
徐小默放下手里的书（苏瑾不知什么时候让人送来的《神经科学趣谈》），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快递员，而是抱着一束白色百合花的李倩。
她看到徐小默，小脸微微一红，怯生生地把花递过来：“小……小默哥……听说你病了……我……我来看看你……”
徐小默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厨房里的柳婉举着锅铲就冲了出来，身上还系着那条“品尝师”围裙，脸上沾着黑椒酱，眼神警惕得像只护崽的母鸡：“谁啊？！……哦，是小倩倩啊~”
李倩看到柳婉这副打扮出现在这里，明显也愣住了，眼神在徐小默和柳婉之间来回扫视，带着一丝惊讶和……不易察觉的失落？
“柳……柳婉阿姨……您……您也在这啊……”
“我怎么不能在这？”
柳婉挑眉，很自然地接过徐小默手里的花，随手放在鞋柜上，“我照顾我家孩子，天经地义~”
她特意加重了“我家”两个字。
李倩被噎了一下，小声说：“我……我炖了冰糖雪梨，润肺的……给小默哥……”
柳婉看了一眼她手里拎着的保温桶，哼了一声：“心意领了~”
“不过他现在吃我做的饭就够了~”
“对吧，小默默？”她用手肘撞了一下徐小默。
徐小默尴尬得脚趾抠地，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啊……对……谢谢你了李倩，我……我好多了。”
李倩看着徐小默明显消瘦但气色尚可的脸，又看看柳婉那一副女主人的架势，眼圈微微泛红，咬了咬嘴唇，把保温桶塞到徐小默手里：“那……那我先走了……小默哥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几乎是逃跑似的转身离开了。
徐小默拿着还温热的保温桶，看着李倩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柳婉一把抢过保温桶，打开闻了闻，撇嘴：“啧，糖肯定放多了，齁甜，不利于恢复~”
说着就要拿去厨房处理掉。
“婉姨！”徐小默忍不住开口，“好歹是人家心意……”
柳婉脚步一顿，回头瞪他：“怎么？心疼了？想喝小学妹的甜汤了？”那语气酸得能拌凉菜。
徐小默：“……我不是那个意思。”
“哼！”柳婉把保温桶往茶几上一放，“爱喝不喝！反正喝多了蛀牙！”
她气呼呼地回到厨房，把牛排剁得砰砰响，仿佛那块肉是她的情敌。
徐小默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婉姨这醋吃得……真是毫无道理又理直气壮。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柳婉跟那块牛排较劲的背影，忽然轻声说：“婉姨，你做的饭……其实有进步了。”
柳婉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但耳朵尖似乎有点红，语气却还是凶巴巴的：“废话！老娘可是天才！”
只是那剁牛排的声音，莫名轻快了不少。
晚上，徐小默还是偷偷尝了一口李倩送的冰糖雪梨。
确实……有点甜过头了。
但他还是慢慢喝完了。
喝完汤，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给李倩发了条消息：谢谢你的汤，很好喝。我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过了一会儿，李倩回复了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小默哥没事就好~[可爱]
放下手机，徐小默一抬头，就看见柳婉抱着胳膊，倚在厨房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哟~还聊上了？”
徐小默：“……只是道个谢。”
柳婉走过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力度不大）：“小没良心的~”
“婉姨天天给你当牛做马，也没见你这么感动~”
她的手指带着刚洗过碗的微凉，触感细腻。
靠得近了，那股浓郁的馨香再次将徐小默包围，带着一丝油烟味，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徐小默看着近在咫尺，柳婉那张即使不施粉黛也依旧美艳动人的脸，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柳婉察觉到他的躲闪，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行了~看把你吓的~婉姨逗你玩呢~”
她转身走向客厅，语气轻松：“早点休息~明天婉姨给你露一手绝活——仰望星空派！”
徐小默：“？？？”
仰望……星空？！
那个死不瞑目的鱼头派？！ 婉姨您是跟我的胃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看着柳婉跃跃欲试的背影，徐小默突然觉得，未来的“康复”之路，可能依旧充满了……未知的美（e）好（yun）。
但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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