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迦音从孤身前往海澄县县衙阻止海漕会选人祭祀开始讲起。
将海漕会在珠玉村如何一手遮天，自己和倪小鱼如何被迫登船的经历娓娓道来。
她重点讲了目睹海漕会违反海禁与南洋人交易的经过，确认他们走私和贩卖人口的事实。
此时柱子也适时补充，证明海漕会做此事已经数年，并且还通过持续给市舶司好处，得以顺利出海。
林御史听着皱起了眉，有时候会问一些细节，而后点头示意他们继续。
之后，曲迦音简单讲了海神显灵，自己与倪小鱼如何登船逃脱，还有后续他们去平海卫协助打捞海漕会沉船货品等事。
林御史和沈琰一样，并不太信海神显灵之说，不过他的关注点也在海漕会走私和市舶司贪腐上面。
关于市舶司，隆安皇帝早有整改之意，林御史这次来福州，也和此事有关。
当然此事是低调进行的，朝中并未有太多风声。
听他们讲完后，林御史没有立刻表态。
而是让手下安排他们在偏院住下：“你们先在这里住下，等此事有进展，本官再传你们。”
曲迦音和柱子行礼告退后，林御史又与凌霄聊了几句，双方言语间各有试探。
而后林御史客气的问凌霄，接下来是不是要去继续追查海寇。
言下之意，凌霄明白，没人希望自己地盘上有锦衣卫晃悠，没事都要搞出事了。
凌霄干脆地表示，会继续查海寇及其与市舶司的联系。
随后，他和曲迦音几人告辞离开了。
不过他们都清楚，为了完成这个时空的任务——开放海禁，他们还会见面的，
见凌霄走了，林御史放下心来。
他细细思量半天，拿起纸笔，下了几道指令。
第一，派人去漳州府市舶司，查封所有税银账本，不许任何人私自挪动。
第二，去海澄县传沈琰，了解海漕会的案情详情。
第三，命人去平海卫，调取打捞海漕会沉船的全部记录与货物清单。
林御史一边写一边想，此案牵扯之广，或许会比想象中大很多。
凌霄离开御史府后并未耽搁，和其他锦衣卫一起追查海寇以及他们和市舶司的来往，进展得非常快。
比起府衙照章办事，锦衣卫则是“手段了得”。
无论是伪装渗透还是窃听监视，收买离间还是恐吓劝诱，为了获得想要的证据他们“不拘一格”轮番施展。
很快凌霄他们就找到了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有暗账、没有销毁的信件，和部分官员在压力之下的坦白。
与此同时，林御史也从海澄县和平海卫那边了解了更多案件的细节。
就如同他之前预料的那样，这个案子并不简单，背后牵扯出更多官员。
凌霄他们和林御史将各自掌握的案件情况能说的部分互通有无，双方都了解了更多讯息。
凌霄进行了上报，林御史也提笔书写奏折。
里面详细陈述案情，并请朝廷进行彻查，还沿海一片安宁。
写完之后，林御史想了想，又另上了一个奏折，这份奏折措辞更委婉一些。
里面提到了海禁的弊端，提议在规范贸易的情况下开放更多口岸，这样可以从根源上遏制走私猖獗之势。
当然他也补充道，此乃祖宗成法，臣不敢妄议，仅呈陛下参考。
市舶司和漳州府的人这段时间日子很难熬，火已经烧到屁股上了，他们自然要为自己辩白。
郑玮和冯琏也分别上奏，郑玮称市舶司仅个别小吏贪墨，并表示已尽数革职查办。
冯琏则称海漕会是与南洋人因分赃不均起冲突而沉船。
而曲迦音和倪小鱼传播海神显灵之事，妖言惑众，扰乱地方，应该进行严惩以正民风。
紫禁城。
早朝上，隆安帝正与群臣议事，他本来就有整改市舶司，开放海禁的想法，现在借助海漕会的事，正好让群臣讨论一番。
“漳州的案子，你们怎么看？”
郑相站出来表态：“依臣之见，此乃小地方贪腐，只需取缔民间船会，加强海禁监管便可，不必兴师动众。”
郑相是反对开海禁的，他自己通过亲信掌控着几条海上贸易航线，若开了海禁，更多人会加入并分走利润，这是他不愿见到的。
隆安帝不满郑相已久，这次机会他不想放过。
于是，隆安帝沉声道：“漳州的走私牵连甚广，官员勾结，百姓受难，若不彻查，何以让民众信服？至于要不要开海禁，朕也听听你们的意见。”
一看皇帝表态了，朝中的官员也明白了，皇帝和郑相的意见是相左的，大到海禁，小到案件，他们都不一致。
于是不满郑相的人开始纷纷进言：“陛下所言极是！海禁多年，走私屡禁不止，沿海事件频发，堵不如疏啊……”
“臣附议，开放海禁能大大增加赋税，实乃立国利民之举。”
当然朝堂的事没有那么轻易能决定下来，支持张相与反对海禁的人又拿祖宗法度来说事，双方开始了持续的辩论。
隆安帝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哪天要是群臣瞬间意见统一，他才要感到奇怪，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他们辩论了一会儿，他打断众人道：“海禁之事还待继续探讨，现在先解决漳州府这个案子。”
随后，隆安帝当场下令任命钦差大臣赴福建彻查，又令锦衣卫即刻赴福州，将案件的亲历者带来京城。
这一番举动又引起了朝堂上的议论。
郑相进言道：“陛下，区区小民何以见天颜？此事不妥，让地方官员结案上报即可，不必劳动圣驾。”
隆安帝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朕想听听亲历者的想法，况且这个案子颇有趣，若海神显灵，也是天佑我大明，岂不是祥瑞之兆？那两个少年，曲迦音和倪小鱼，朕要见一见。”
众臣们都觉得案子确实很奇特。
一开始他们看到海神显灵都并不当真，但是平海卫的人也上报说发现了有小型佛郎机和其他武器的空船出现在海上，这让众人也多了几分好奇。
隆安皇帝这么说，除了真的感兴趣之外，也是个明显的表态，他重视这个案子，要进行彻查。
锦衣卫的命令很快传到福州，凌霄正好在福州，于是护送曲迦音和倪小鱼上京的任务就落在他和几个同僚身上。
凌霄被升为小旗，带两个锦衣卫校尉一同护送。
其中一个叫做耿达，武功高强，负责保护曲迦音和倪小鱼，协助凌霄处理琐事，检查所处地的安全。
另外一个叫做任安，偏向文书的工作，他会保管这次上京携带的证据和资料。
除此之外，他还负责对接驿站、地方官府、车马调配等，并记录每日行程，回京后要向锦衣卫指挥佥事报告。
林御史也接到了进京汇报的命令，他要等和钦差交接后再上京。
上个时空里，曲迦音曾和凌霄一起上京，这次也是。
简单收拾了行李之后，曲迦音对凌霄说：“这又是一次上京之路。”
凌霄点点头：“这一次，我们依旧是为改变时局而去。”
他想起在之前的时空里，他们共同走过的流放之路，一路上也是险象环生。
他有个预感，恐怕这一次的上京之路并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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