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官家钦点侍诏之后,曲迦音和谢云舟在画院地位水涨船高,更获特许,可自由出入摘星楼三层鉴赏珍品画作。
近日,二人时常流连于此。窗外雨声淅沥,谢云舟外出未归,只曲迦音一人在楼内观画。
她提着一盏绢纱灯笼在幽暗的三层佳作阁内凝神细看,灯影摇曳,映着她专注的侧颜。
身后,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正缓缓逼近。
曲迦音转过身,昏黄的光晕里,副院长孟文叙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迦音啊,你近来频频在此观画,如今四层珍品堂新得前朝孤品,不如随我去观赏一番?”
曲迦音行礼道:“蒙副院长抬爱,学生荣幸之至,学生给您在前带路。”
曲迦音提灯走在前面,行至四层珍品堂前,驻足的瞬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双手猛地推向她的后背!
曲迦音侧身一躲,那致命的一推,擦着她的衣角落空了。
她转过身,此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雨幕,照亮了孟文叙那张因失手而惊愕,旋即又恢复平静的脸。
雷鸣稍后几秒轰然响起。
“孟副院长,”曲迦音的声音透过雷声的余韵,清晰而冰冷,“之前您也是这样推下罗渐鸿,伪造他坠楼而死的假象吧?”
孟文叙往前走了一步,曲迦音往后退了一下,继续说:“今日下雨,又是在摘星楼故技重施的好时机,对吗?”
孟文叙的神情变得阴沉,但他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说:“你在说什么?罗生失足坠楼,开封府早已结案,莫要血口喷人,污蔑师长。”
曲迦音骤然抬手指向他身后,惊呼一声:“罗渐鸿!”
孟文叙瞬间汗毛竖起,但他终究老谋深算,硬是克制住没有回头。
“那一日,罗渐鸿就是在你身后被推下去的。他之前喝过酒,你又在这片地板上涂了油,趁他不备将他推下,而后你稍作清理,恰逢那日下雨,雨水抹去了所有痕迹。”
孟文叙沉默着,眼神越发阴鸷。
“院内皆传罗渐鸿是酒后观景不小心坠楼的,但我登楼之后发现,这个位置并不是最适合观景的位置,视野最佳之处,分明在那头!”
曲迦音指了指自己身后,烛火之中孟文叙的脸忽暗忽明。
“能让罗渐鸿走在前面毫无防备的人,肯定是画院里的人,而且还是那一日可以自由行动的人。”
孟文叙冷冷地说:“这些都是你的臆想。”
曲迦音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摘星楼观孤本’。”
孟文叙瞬间僵住,双眼睁大。
“你令顾染带《雨夜图秘法》给罗渐鸿,并让他传了这句话,引罗渐鸿雨夜赴约。此后你又令顾染在云台山阻碍我们归来,但你没想到我们会偶遇官家,得蒙圣眷,而后你开始考虑对我痛下杀手。”
孟文叙眼中杀机毕露,步步紧逼,曲迦音并不后退,而是吐露了一个名字:“沈茹。”
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孟文叙脸上血色尽褪,难以置信地问:“你如何知晓?”
“当年你与沈姑娘春风一度,而后为攀附权贵,求娶权臣之女,狠心弃她于不顾。你给了她一笔钱,从此不闻不问,但不知道她早已有了身孕。直到二十年后,你意外发现,悉心栽培,寄予厚望的沈玉衡是你的亲生女儿!”
曲迦音上前一步,目光灼灼:“你想让沈玉衡成为画院魁首,受到官家赏识,第一个阻碍是罗渐鸿,第二个阻碍就是我。至于谢云舟,会是你的第三个目标,或许会趁端午龙舟盛会对他下手。”
孟文叙昂起头:“玉衡是我的女儿,是我出色的女儿,宣和画院已然衰落,需要有人得蒙圣眷,才能……”
“才能满足你的私欲!”曲迦音厉声截断,字字诛心,“你扼杀天才,用女儿做上位的筹码,你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住口!”
孟文叙彻底疯狂,袖中寒光一闪,抽出匕首直刺曲迦音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扑过来,谢云舟死死攥住孟文叙持刃的手腕。
紧接着,李捕头押着面如死灰的顾染走进来,身后跟着泪流满面的沈玉衡,以及痛心疾首的院长温修竹。
顾染指着孟文叙,声音带着哭腔:“都是他!他骗我给罗渐鸿带口信,出事后说是意外叫我不要声张,后面让我给曲娘子和谢公子制造麻烦,再后来越陷越深的我被他威胁,在长廊推倒了曲娘子和沈娘子……我不能一错再错了……”
沈玉衡望着孟文叙,泪水汹涌,哽咽不能语。
温修竹不住叹息道:“你……你糊涂啊!糊涂至极……”
孟文叙环顾四周,冷笑一声,然后仰天大笑:“这些年画院日渐式微,我为此殚精竭虑,玉衡是最好的人选,她温婉恭顺,画艺精湛,又样貌出众,一定能得官家青眼,不管入宫与否,都会让画院越来越被官家重视,我的计划,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曲迦音嘲讽道:“为了画院?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为了画院,亲手害死了天才罗渐鸿,他本可青史留名,却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而被推下摘星楼!”
她指着沈玉衡:“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画院,让玉衡得官家青眼,可你有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入宫,愿意与帝王周旋,成为你争权夺利的棋子?她不是你实现野心的工具,她的母亲也不是你攀附权贵的弃子。你只是想利用一切乖顺的,可被你利用的人去实现你的野心,去填补你那永远填不满的贪欲!”
孟文叙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再说话,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仿佛那里有永远不会实现的飞黄腾达。
此时周遭一片安静,唯有窗外凄冷的夜雨,以及伴随着雨声落下的沈玉衡无法抑制住的哽咽。
宣和画院的案子出现了反转,副院长竟然是幕后真凶,此事瞬间传遍汴京,成为开封府茶楼酒肆的谈资。
按照律法,顾染虽替孟文叙传话,但事前不知其谋杀意图,不予论罪。
他受到胁迫毁坏吊桥,未造成死伤之祸,且吊桥旋即修复,无人追偿诉赔,按毁损器物未遂论处。
他推倒曲迦音和沈玉衡,致二人扭伤,然念在他自首并指认真凶,有带罪立功之举,可减轻刑罚。
最后顾染被从轻发落,杖二十并罚铜三十斤充公。
主犯孟文叙,身为宣和画院副院长,设计谋害画学生罗渐鸿,属于谋杀罪,本应判斩,道君皇帝念在其为画院效力多年,依本朝刑不上大夫之例,死罪可免。
判抄没其全部家产,流放沙门岛,永世不得录用为官。
孟文叙流放在即,沈玉衡思虑再三,告诉曲迦音和谢云舟,她决定随孟文叙一起到流放之地。
曲迦音拉住沈玉衡的衣袖,眼中满是忧虑与不解:“玉衡,你真的决定了吗?孟文叙抛妻弃女,草菅人命,你何必为了他同去沙门岛?”
谢云舟也皱眉说:“迦音说的对,玉衡,那地方环境艰苦,此事,你需三思。”
沈玉衡目光平静,声音轻缓却坚定:“母亲病故后,我孤身入宣和画院,承蒙他诸多照拂。那时他尚不知我身世,或许是血缘带来的熟悉感吧。后来他悉心指点我作画,对我青眼有加。此番同行,不是因为父女之情,而是因为师徒之义,等他安顿下来,我们就再无瓜葛了。”
曲迦音和谢云舟闻言,都沉默下来。
沈玉衡突然看向天空,唇角绽开一抹释然又带着期冀的微笑:“再说,我正好趁此机会饱览壮丽河山,体察风土人情。之前我囿于画院一方天地,所思所想皆是精进画技,迎合贵人喜好,渐渐的,我都忘了自己的初心了。”
她的笑容明朗起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洒脱:“待他日重逢,我一定可以随心所欲地作画,画出真正属于我的画卷。到时候,你们可别被我比下去哦!”
曲迦音和谢云舟对视一眼,而后望着沈玉衡,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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