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很长。
时间在一种极其别扭和煎熬的姿势中,缓慢地流淌着。
玉清半坐在床沿,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一条腿上,另一条腿则别扭地斜伸着,以维持平衡。
他的腰背因为长时间的扭曲而发出酸涩的抗议,仿佛有无数根小针在不停地扎刺。
最难受的是被顾枭紧紧攥住的那只手腕,起初是尖锐的疼痛,到后来渐渐变得麻木,仿佛已经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只有那不容忽视的、如同铁箍般的禁锢感依旧清晰。
他试过极其轻微地、一点点地调整姿势,试图让自己舒服一点。
但只要他稍有大的动作,顾枭抓住他的力道就会下意识地收紧,呓语也会变得更加焦躁不安,吓得玉清立刻不敢再动,只能维持原状。
无所事事,又无法入睡,他只能被迫地、近距离地观察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抛开那些冰冷的眼神和刻薄的言语,单从皮相上看,顾枭生得极好。
眉骨很高,鼻梁挺拔如刀裁,嘴唇的形状薄而分明,即使此刻因醉酒和痛苦显得有些苍白失色,也无损其轮廓的俊朗。
他的睫毛很长,此刻安静地覆盖下来,在眼睑下投下浓密的阴影,偶尔会因为梦魇而轻轻颤动,像是蝴蝶濒死的翅膀。
玉清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眉宇间那道深深的褶皱上。
那里,仿佛积压了太多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重负。
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样一个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人,在梦中哭得如此伤心?他的娘亲为何会离开他?
这些疑问,如同水底的泡沫,悄无声息地浮上玉清的心头,但他很快便制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
知道得越多,往往死得越快。这是他颠沛流离的前半生,用血泪换来的教训。
顾枭的秘密,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窥探和承担的。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天快点亮,顾枭快点醒,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让一切回归原位。
然而,夜仿佛被无限拉长了。窗外的风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寒气却愈发浓重,透过门窗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玉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外面胡乱罩着的棉袍早在之前的挣扎中滑落了大半。
冰冷的空气像细密的针,扎在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臂皮肤上,激起一层层的寒栗。
后半夜,疲惫和寒冷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的眼皮开始沉重地打架,脑袋一点一点,意识逐渐模糊。
但每次刚要陷入昏睡,身体某个部位因为姿势不当传来的尖锐酸痛,或者顾枭无意识的一个翻身、一次用力的抓握,又会将他猛地惊醒。
如此反复,折磨得他筋疲力尽。
在一次被冻得浑身发抖的惊醒后,他看着床上似乎睡得安稳些了的顾枭,又看了看自己被紧紧攥住、已经有些血液循环不畅而发紫的手腕,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屏住呼吸,尝试着,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腕从顾枭的掌控中往外抽。
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惊扰了身边这头沉睡的猛兽。
也许是顾枭的醉意更深,睡得更沉了;也许是他挣扎得太过疲惫,力道有所松懈。
这一次,虽然依旧很紧,但玉清感觉到,那禁锢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松动。
他心中一动,不敢用力过猛,只是持续地、耐心地、以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力道,缓缓地向外移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的手腕,终于从那滚烫的掌心中,完全脱离了出来!
一股获得自由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他,与此同时,脱离禁锢的手腕传来一阵血液回流时尖锐的麻痒和刺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敢耽搁,也顾不上揉搓疼痛的手腕。他迅速后退,然后蹑手蹑脚地挪到窗边那张硬木椅子旁,蜷缩着坐了上去,将棉袍紧紧裹住自己冰冷的身躯。
椅子又硬又冷,硌得他骨头生疼,蜷缩的姿势也极其不舒服。但至少,他摆脱了那种身体被禁锢的无力感。
他抱着膝盖,将脸埋在带着自己体温的棉袍里,听着床上顾枭平稳的呼吸声,以及自己因为寒冷和不适而微微颤抖的牙关相击声。
窗外,天色依旧浓黑如墨,离黎明,似乎还有很久,很久。
这一夜,注定是玉清住进顾府以来,度过的最漫长、最荒谬、也最身心俱疲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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