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翔商队的驼铃在空旷的戈壁上回荡，节奏单调而催眠。花辞树三人混在队伍末尾，努力扮演着新手的角色，一边学习照料骆驼的琐碎活计，一边默默观察着这支队伍。
商队规模不小，连同护卫、伙计、驼工约有六七十人。管事李慕贤（花辞树打听到的名字）看似儒雅，实则精明干练，将队伍管理得井井有条。护卫头领是个名叫巴图尔的回鹘壮汉，沉默寡言，眼神锐利，手下十几名护卫皆身手不俗。此外，还有几位看似普通的旅人，或是搭伴西行的散商，或是去西域探亲的访客，鱼龙混杂。
第一天行程平静，傍晚时分，商队在一条早已干涸的古河道旁扎营。篝火燃起，炊烟袅袅，驱散了些许边塞的寒意。花辞树借口检查驼队健康状况，在营地内慢慢走动，耳朵却捕捉着各种闲聊。
大多是关于行情、路途见闻，或是些粗俗的笑话。直到他靠近几名围坐在稍远一处火堆旁的护卫时，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议论。
“……听说了吗？前几天过去的那支‘顺达’商队，在‘黑风隘’出事了！”一个脸上带疤的护卫压低声音道。
“出什么事了？遇上马贼了？”另一人问。
“比马贼还邪乎！”疤脸护卫啐了一口，“说是半夜里，值夜的人听到奇怪的哭声，然后好几头骆驼就莫名其妙地惊了，货散了一地！最怪的是，第二天清点，没少金银细软，偏偏少了几箱看起来最不值钱的……药材！”
“药材？什么药材值得这么折腾？”
“谁知道呢！反正顺达的人吓得够呛，说是撞邪了，在那隘口多留了一天，请了随队的喇嘛念经驱邪才敢走。”
黑风隘？奇怪的哭声？丢失的药材？花辞树心中一动。这听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盗窃，倒更像是有目的的寻找某样东西。他默默记下了“黑风隘”这个地名和“药材”这个关键词。
次日，商队继续西行。越是往西，地貌越发荒凉，偶尔能看到远处天边连绵的雪山轮廓，那便是昆仑山脉的余脉。根据星核的微弱感应和母亲遗书上的路线图，他们需要一直沿着昆仑北麓向西，直到一个叫“石头城”的地方，再折向南进入山区。
途中，花辞树凭借“略通医术”的由头，主动帮几个患了风寒或擦伤的伙计看了看，用了些随身携带的普通草药，效果不错，渐渐赢得了些许好感。李管事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这天夜里，商队在一片背风的雅丹地貌中扎营。半夜，花辞树被一阵极其轻微、却持续不断的“沙沙”声惊醒。那声音不像风吹沙粒，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营地外围的沙地上快速爬行。
他悄悄起身，叫醒身旁假寐的冷月。两人借着月光，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只见营地外围的阴影里，似乎有几条细长的黑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消失在乱石之后。
“是什么？”花辞树低声道。
冷月凝神感知片刻，摇了摇头：“速度太快，看不清。但感觉……不像是活物，气息很古怪。”
两人不敢大意，守了半夜，那“沙沙”声时断时续，却并未靠近营地。第二天清晨，花辞树特意去昨晚声音传来的地方查看，沙地上除了一些杂乱无章、深浅不一的划痕外，并无野兽足迹，也没有任何物品丢失。
他将此事悄悄告知李管事，提醒夜间需加强警戒。李管事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吩咐巴图尔增加了夜间的巡逻人手。
然而，怪事并未结束。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沙沙”声偶尔还会在深夜出现，有时还伴随着类似婴儿啼哭却又更加尖锐的声音，搅得人心惶惶。商队中开始流传起“戈壁沙妖”作祟的流言，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花辞树却不信什么沙妖。他仔细观察了那些划痕，又结合听到的声音，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可能是某种受人操控的机关兽！类似《千机要术》中记载的“地行木狗”，但更加精巧隐蔽！操控者很可能就在商队中，或者一直尾随在侧！
他的目光开始更加仔细地审视商队中的每一个人。是那个总是独来独往、背着个大箱子的古怪旅人？还是那个看似憨厚、却偶尔眼神闪烁的驼工？或者是……那些沉默寡言的护卫中的某一个？
就在花辞树暗中调查时，机会来了。这天午间休息，那个背着大箱子的古怪旅人（自称姓墨）在取水时，不小心被一块松动的石头绊倒，箱子摔在地上，盖子震开了一条缝。虽然他立刻惊慌地合上盖子，但眼尖的花辞树还是瞥见箱子里似乎装着一些金属零件和类似齿轮的东西！
墨姓旅人？机关零件？花辞树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是他？
他不动声色，等到晚上扎营后，借口请教辨识草药，主动接近那个墨姓旅人。那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普通，但一双手指节粗大，布满了细小的伤痕，一看就是常年摆弄精细物件的手。
“墨先生似乎对器械颇有研究？”花辞树状似无意地提起，“白日见先生箱中之物，似非常见。”
墨姓旅人身体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干笑道：“花兄弟说笑了，不过是些讨生活的破铜烂铁，混口饭吃而已。”
花辞树没有追问，转而聊起沿途风物，却暗中将一丝特制的、无色无味的追踪药粉弹在了对方的衣角上。这种药粉是他根据《天工要术》的方子改良的，只有用特定的药水才能显形，气味也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犬只或他特制的“闻香虫”能追踪。
是夜，子时刚过，那诡异的“沙沙”声果然再次出现。花辞树立刻放出藏在竹管中的几只“闻香虫”（这是他这几日利用沿途找到的材料悄悄制作的），小虫振动翅膀，循着药粉的气味，悄无声息地飞向营地一角——正是那墨姓旅人帐篷的方向！
几乎同时，花辞树和潜伏在暗处的冷月看到，一道黑影从墨姓旅人的帐篷后悄无声息地溜出，迅速没入营地外的黑暗中，而那“沙沙”声也随之向远处移去！
果然是他！
花辞树和冷月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他们倒要看看，这个装神弄鬼的墨先生，到底想干什么！而他的目标，是否与商队中可能存在的、与“拜火宗”或“沙狐”相关的线索有关？
戈壁的月色下，一场无声的追踪就此展开。商队中的诡事，似乎即将揭开冰山一角。
（第九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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