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怨毒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淹没陈远的意识。脑海中充斥着疯狂的呓语、扭曲的图像,以及一种想要撕碎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原始冲动。握着银镜的手剧烈颤抖,镜面上的裂纹似乎在蔓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冰面在持续开裂。
不能放弃!现在放弃,之前所有的表演都会前功尽弃,门外等待他的,将是院长冰冷的手术刀和标本制作台!
陈远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死死攥住银镜手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对着镜中那沸腾的阴影发出低吼,声音因为精神的冲击和舌尖的疼痛而变得嘶哑扭曲:
“滚……回……去!”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他只是倾尽全力,将所有的意志力,所有对生存的渴望,都灌注在这声怒吼里。他将那枚银质刀片紧紧握在另一只手中,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他将其当作某种精神的支点。
或许是舌尖血的疼痛刺激(在一些民俗传说中,舌尖血带有阳气),或许是他濒临极限的意志力真的起到了某种“认知锚定”的作用,又或许是这诅咒的反击本身也存在极限……那汹涌而来的冰冷怨毒和疯狂呓语,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势头微微一滞。
镜中沸腾的阴影轮廓扭曲了一下,那无数恶意的“注视”似乎出现了一丝涣散。
趁此机会,陈远强忍着精神的眩晕和恶心,继续他的“表演”。他不再去看那可怕的镜中影,而是将目光转向石台上的艾莉森,用尽可能沉稳(尽管带着颤抖)的声音,持续进行暗示:
“艾莉森……听着我的声音……束缚你的枷锁正在松动……黑暗正在退去……你是安全的……这里很安全……”
他重复着简单而安抚性的话语,同时用手悬在艾莉森身体上方,继续做出引导能量的动作。他注意到,在他说话的时候,艾莉森原本僵硬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放松,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一点点。
有效!暗示对艾莉森本身是起作用的!
这个发现给了他巨大的鼓舞。他不再仅仅与镜中的诅咒阴影硬碰硬,而是将重点放在了艾莉森身上。他持续地进行语言安抚,配合着缓慢而有节奏的“引导”手势,仿佛真的在将一股温暖、平和的力量注入她的体内。
时间在压抑的对抗中缓慢流逝。烛火依旧摇曳,水面偶尔会泛起莫名的波纹,但镜中的阴影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而是维持着一种僵持的、充满恶意的“凝视”。
陈远不知道这种僵持能维持多久,他的精神力和体力都在飞速消耗,冷汗已经湿透了全身,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石台上的艾莉森,再次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她脸上那些黑色的诅咒纹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如同退潮般,从她脸颊和脖颈的皮肤上收缩、变淡!它们蠕动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像是失去了活性,凝固成了淡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灰色痕迹,如同愈合后的疤痕。
与此同时,镜中的那个扭曲阴影轮廓,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极致怨毒的尖啸(陈远是通过精神的感知“听”到的),随后猛地坍缩,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镜面深处。镜面上的裂纹停止了蔓延,但那道最初的裂痕依旧清晰可见。
静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烛火恢复了平稳的燃烧,水面平静如镜。
艾莉森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如同解脱般的叹息,交叠在胸前的双手自然松开,扭曲的手指也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她依旧在沉睡,但脸色红润了许多,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无梦的安眠。
成功了?
陈远几乎虚脱,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勉强用拿着银镜的手撑住石台边缘,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抽走了。
他看着艾莉森脸上几乎消失的诅咒痕迹,又看了看镜中恢复正常(除了那道裂纹)的影像,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席卷了他。
他真的……靠演戏和一本破手册,解决了一个诡异的诅咒?
还没等他缓过气来,静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院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几乎是瞬间就移动到了石台边,黄色的竖瞳第一时间落在艾莉森的脸上。当他看到那些几乎消失的诅咒纹路,以及女儿安详的睡颜时,他那张永远如同面具般刻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狂喜的放松。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摸了一下艾莉森的脸颊,感受着那正常的体温和平稳的呼吸。
然后,他转向陈远。
那一刻,陈远从院长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复杂难明的东西。审视依旧存在,但多了几分真正的、对于“能力”的认可,甚至是一丝极其微弱的……感激?然而,在那眼底深处,某种更加冰冷、更加贪婪的东西,也同时苏醒了过来。
“你做到了,医生。”院长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少了几分之前的致命威胁,多了某种……实质性的重视。“我承认,我低估了你的……‘专业能力’。”
陈远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院长目光下移,落在了陈远依旧紧紧握着的银质刀片,以及那面带有裂痕的银镜上。他的视线尤其在银镜的裂痕上停留了片刻,竖瞳微微眯起。
“看来,仪式并非没有代价。”他若有所指地说。
陈远心中凛然,不知道院长指的是镜子,还是其他什么。
院长没有深究,他拍了拍手。无瞳护士再次无声地出现。
“带陈医生去他的‘新住处’休息。”院长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他需要恢复。从今天起,他是我们圣玛丽娜医院的‘特聘专家’,享有相应的……资源与权限。”
无瞳护士躬身领命,然后用她那纯粹的黑色“目光”看向陈远,示意他跟随。
陈远看了一眼院长,又看了一眼沉睡的艾莉森,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甚至可能获得了一定的地位。他默默地将银质刀片放回银盘,将那面带有裂痕的银镜也小心放下,然后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跟着无瞳护士离开了静室。
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他似乎感觉到,院长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烙印在了他的背上。
新的住处比之前那冰冷潮湿的走廊好了无数倍。是一个独立的、带有卫生间的房间,虽然陈设依旧简单,但床铺干净,甚至有基本的家具。桌子上,还放着一套干净的、与他之前那套不同的深蓝色制服,肩章的位置有一个简单的蛇杖徽记——这是医院里“医生”的象征?
陈远瘫倒在床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精神上的疲惫远超肉体。他回想着静室里发生的一切,那镜中的阴影,那诅咒的反击,以及最后那看似成功的“驱散”……
他真的成功了吗?
那诅咒是彻底消失了,还是仅仅……潜伏了起来?
院长最后那句“代价”又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那只之前紧紧握着银质刀片的手。这时他才发现,在他的虎口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印记。那印记的形状,像是一截扭曲的、正在蠕动的线虫,与艾莉森脸上曾经的那些纹路,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这……就是代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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