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陈昊的公寓，午后的阳光刺得林薇眼睛发疼。与陈昊达成的“望月亭之约”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口，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让前路显得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陈昊的急切，秦卫东的诡异出现，焚烧符咒后残留的不安感……所有这些都像碎片，却拼凑不出一张完整的真相之图。
她不能完全相信陈昊，更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场目的不明的仪式上。她需要另一条路，需要来自另一个视角的信息，哪怕那信息同样包裹着毒药。
下午的课林薇听得心不在焉，笔记上涂满了无意识的线条。下课铃一响，她便第一个冲出教室，避开可能遇到的熟人，独自一人来到了校园西区一家位置偏僻、鲜有学生光顾的咖啡馆。
角落里最隐蔽的位置，林薇点了一杯黑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张伟发来的一个加密电话号码，附言简短：“秦婆杂货店隔壁公用电话亭的号码，可试。”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联系到秦婆的方式。秦婆的杂货店依旧大门紧闭，如同从未存在过。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林薇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准备挂断时，听筒里传来了那个熟悉的、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平静。
“你终于打来了。”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她怎么知道是自己？
“秦婆？”林薇压低声音，确保周围无人注意。
“是我，孩子。”秦婆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拿到我弟弟留下的‘小礼物’了？”
她果然知道！林薇握紧了手机，指尖发白：“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把它放在老王的病房？你知不知道它差点害死我！”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后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中似乎带着一丝……失望？
“看来，陈家的那个小子，什么都没告诉你。”秦婆的语气变得冷硬起来，“那不是害你的东西，那是‘探灵符’。我让卫东去，是为了确认那老管理员被侵蚀的程度，也是……为了看看，跟在你身边的‘东西’，到底有多强。”
探灵符？为了确认？林薇愣住了。秦婆的说法与她的猜测和陈昊的指控截然不同。
“跟在我身边的……东西？”林薇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你以为镜子的影响只是通过那些冰冷的管道？”秦婆冷笑一声，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它最擅长的，是寄生和模仿。它会将一丝力量寄宿在它感兴趣的‘容器’附近，潜移默化地影响、窥探。陈昊身上有，你身上，现在恐怕也有了。那符咒的反应越是激烈，说明你身边的‘脏东西’越活跃。”
寄生？模仿？容器？林薇想起那只诡异的纸鹤，想起总在不经意间感受到的窥视感，想起陈昊那些看似完美却总觉刻意的关怀……难道秦婆说的是真的？
“你胡说！”林薇本能地反驳，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陈昊他……他在想办法保护我！”
“保护你？”秦婆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讥讽，“用月圆之夜、后山望月亭的仪式来保护你？孩子，你太天真了！你知不知道望月亭在陈家的记载里被称为什么？——‘引月台’！那是古代‘守镜人’在月圆之夜，借助太阴之力，向镜子献上最珍贵祭品的场所！他这不是要保护你，他是要借着月华，完成最后的‘钥匙’激活仪式，把你彻底献给那面镜子！”
轰隆！如同晴天霹雳在林薇脑中炸响！引月台？献祭？陈昊那看似合理的解释，此刻在秦婆的揭露下，变得如此阴森恐怖！难道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挣扎，都是为了这最终的一刻？只是为了让她这个“钥匙”变得更加“可口”？
“不……不可能……”林薇的声音虚弱无力，巨大的恐惧和背叛感让她几乎握不住手机。
“信不信由你。”秦婆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出于好心。我和陈家的账，迟早要算。但你现在死了，对我没任何好处。相反，一个活着、并且开始怀疑陈家的‘钥匙’，或许能给我创造更好的机会。”
赤裸裸的利用。秦婆毫不掩饰她的目的。但此刻，这种坦率的恶意，反而比陈昊那包裹在温柔下的谎言，让林薇觉得稍微……真实一点？
“你想怎么样？”林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很简单。”秦婆缓缓道，“明天的仪式，你不能去。或者，你去，但不能按照陈昊的计划进行。你需要一件东西，一件能干扰‘引月台’能量场，打乱他步骤的东西。”
“什么东西？”
“陈昊身上，应该随身佩戴着一块祖传的黑色玉佩，那是‘守镜人’的信物，也是他控制部分镜子力量的关键。你想办法，在仪式开始前，拿到它。或者，至少让它离开陈昊的身体。”秦婆说出了她的要求，如同下达一个冰冷的指令。
偷陈昊的玉佩？这听起来比登天还难！
“我做不到！”
“那是你的事。”秦婆毫不留情，“没有玉佩干扰，你在望月亭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记住，月华最盛的那一刻，就是仪式最关键的时候。在此之前，你还有机会。之后……呵呵……”
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林薇呆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浑身冰凉。秦婆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将她心中对陈昊最后的一丝幻想也彻底割裂。望月亭是引月台，仪式是献祭……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陈昊的演技未免太过可怕。
可是，秦婆的话就完全可信吗？她难道不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复仇，故意离间，甚至引导她去偷玉佩，从而削弱陈昊，方便她下手？
信任的天平彻底崩塌，两边都是万丈深渊。陈昊的温柔可能是假的，秦婆的警告也可能是陷阱。她该相信谁？她又能依靠谁？
手中的咖啡已经彻底冷掉，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腔，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明天的望月亭，她去，还是不去？那块至关重要的玉佩，她偷，还是不偷？
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她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放在棋盘上的棋子，而执棋的双方，都想要利用她，达成各自黑暗的目的。
夜幕渐渐降临，窗外的灯火次第亮起。林薇坐在阴影里，第一次感到如此彻骨的孤独和寒冷。她必须做出决定，一个可能会决定她生死，甚至影响整个诅咒命运的决定。
（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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