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在电话里焦急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林薇却觉得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阳光刺眼,却驱不散从医院高楼上那道冰冷注视中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猎手已经不再掩饰。那隔窗的挥手,是挑衅,是宣告,更是死亡的倒计时。
她机械地挂断电话,没有立刻回学校。此刻回去,只会陷入辅导员和校方无休止的盘问与“关心”中,那些程式化的安抚和调查,对眼前的危机毫无意义,只会浪费她宝贵的时间。月蚀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她必须争分夺秒。
陈昊的“情绪失控”是信号,是那个“印记”活性增强、开始尝试更大程度干预现实的证明。刘医生透露的“脑波异常”和“成像扭曲”是佐证。现状已经刻不容缓,必须尽快找到陈景明书房里的“完整心核”,那是目前唯一可能扭转局面的线索。
但如何进入守卫森严的陈宅?如何突破那位神秘老管家的看守?
林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硬闯是下下策,需要智取,需要借口,需要一个能接近书房而不引起怀疑的理由。
她想起了陈昊。或许……可以利用他这次“失控”事件做文章?
一个计划雏形在她心中形成。她需要回一趟学校,但不是去接受盘问,而是去获取一件“道具”。
一小时后,林薇出现在辅导员办公室。她脸色苍白,眼带泪光,恰到好处地扮演了一个受惊过度、对陈昊状况担忧不已的“普通同学”角色。她没有过多描述自己的恐惧,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对陈昊的“关心”上。
“老师,我很担心陈昊……他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她声音哽咽,演技逼真,“我听说他醒来后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会不会是房间里缺少熟悉的东西,刺激了他?我记得他以前……很珍视他书房里的一些旧物,比如他姐姐留下的几本书,还有他小时候的相册……也许,把这些他熟悉的东西带到医院,能安抚他的情绪?”
她小心翼翼地抛出诱饵,将动机包装成纯粹的关心,并将目标指向了“书房里的旧物”。这是一个合情合理、难以拒绝的请求。
辅导员果然被打动,脸上露出同情和思索的神色:“你这个想法……倒是有点道理。陈昊同学这种情况,熟悉的环境和物品可能确实有帮助。不过……”她皱起眉,“陈家的宅子现在只有老管家在,外人进去恐怕……”
“我可以的!”林薇急忙表示,眼神恳切,“我只是去拿几件小东西,不会乱动别的。而且老管家我也见过几次,应该……不会为难我。要不,您帮我给陈家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就当是学校方面的关心和尝试?”
辅导员犹豫了片刻,看着林薇“真诚”而“脆弱”的样子,最终还是心软了,拿起电话拨通了陈宅的号码。经过一番沟通,她放下电话,对林薇说:“管家同意了,不过他说书房是重地,他必须全程陪同你,而且只能拿指定的、无关紧要的旧物。你现在过去吧,地址你知道的。”
成功了!林薇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感激和担忧交织的表情:“谢谢老师!我这就去!”
陈家的老宅位于城市另一端的高档别墅区,独门独院,绿树环绕,透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沉闷和奢华。林薇按响门铃,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铁门缓缓打开,一位穿着熨帖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古板的老者站在门后。正是陈家的老管家,福伯。
福伯的目光如同精确的扫描仪,在林薇身上停留了几秒,锐利得仿佛能看穿她的内心。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历经风霜后的漠然和警惕。
“林小姐,请进。”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侧身让开道路,“夫人的电话已经交代过了。请跟我来,书房在二楼。请注意,您只能拿取与陈昊少爷幼年相关的、放置在书房外侧书架上的物品,时间有限,请勿触碰其他任何东西。”
“我明白,麻烦您了,福伯。”林薇低眉顺眼,表现得十分恭顺。
她跟在福伯身后,走进这栋空旷而寂静得可怕的宅邸。内部装修是沉重的古典风格,昂贵的红木家具和落地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阳光,空气中弥漫着家具护理剂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陈旧纸张和药草混合的奇异气味。墙壁上挂着一些风景油画和陈家的家族合影,林薇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有着陈静灿烂笑容的全家福,心脏微微抽紧。
楼梯是旋转式的,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福伯的步伐稳健而无声,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猫。林薇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锁定在自己身上。
来到二楼,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雕花繁复的深色木门。福伯从一串古旧的黄铜钥匙中取出一把,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门开了。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旧书、墨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锈蚀的气息扑面而来。
书房很大,四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地上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桌后是一张高背皮椅。房间的采光主要来自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但厚重的窗帘半掩着,使得室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
“您请自便,外侧书架第三排,是少爷幼时的读物和相册。”福伯站在门口,如同一尊门神,没有进来的意思,但目光却如影随形。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她走到福伯指定的书架前,假装翻找相册和儿童读物,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视着整个书房。
书桌整洁得过分,除了一个笔筒和一台关机的老旧电脑,空无一物。内侧的书架似乎分类更加专业,多是经济、管理和一些她看不懂标题的厚重大部头。没有看到任何类似保险箱或者特别隐蔽的储物装置。
完整的心核会在哪里?书桌暗格?某个书架后面?还是……根本不在这个明面上的书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福伯的注视让她如芒在背。她必须做点什么,创造单独探查的机会。
“福伯,”她拿起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童话书,转身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这本《小王子》的插画真漂亮,我能坐在那边椅子上翻看一下吗?就几分钟,找找有没有陈昊小时候的涂鸦。”她指向书桌旁一张看起来相对舒适的阅读椅。
福伯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沉默了两秒,才缓缓点头:“可以。请尽快。”
林薇心中暗喜,拿着书走到阅读椅坐下,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假装认真翻书。这个角度,恰好能挡住福伯的部分视线,并且她的右手可以不着痕迹地垂到身侧,靠近书桌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带有复杂雕花的挡板。
她记得秦婆笔记的残页上,有一个符号与陈景明某些私人物品上的标记很像,而那个标记,似乎与书桌的某种装饰纹路有相似之处。这可能是开启某种机关的暗示?
她屏住呼吸,指尖在雕花挡板上轻轻摸索。木质冰凉,纹路深邃。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形似螺旋眼睛的凹陷处时,她感到背包里那块布满裂痕的暗红晶石,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清晰可辨的悸动!
有反应!这里有问题!
她心中狂跳,正想进一步探查,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对面书架上,一面作为装饰的、镶嵌在桃花心木框中的椭圆形古董镜里,映照出的景象——福伯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但他的嘴角,似乎正勾起一抹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冰冷而诡异的微笑!那笑容,与他平日古板严肃的形象格格不入,充满了某种洞悉一切的嘲弄感!
他在看镜子!他在通过镜子观察她!而他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林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她猛地缩回手,心脏怦怦直跳,再也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这个老管家,绝对不简单!他可能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刚才的允许,或许本身就是一种试探!
“林小姐,书选好了吗?”福伯平静无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好了!”林薇慌忙站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童话书和一本顺手拿起的旧相册,强作镇定地转身,“就这两本吧,谢谢您。”
福伯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他没有多说,只是侧身让开道路:“请。”
林薇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书房,走下楼梯,直到重新站在别墅外的阳光下,才感觉那如影随形的冰冷注视稍微减弱。她回头望去,福伯依旧站在门口,如同一个沉默的剪影,目送着她离开。
这次潜入,看似一无所获,却让她感到了更深的恐惧。陈宅,尤其是那间书房,比想象中更加危险。而那个深藏不露的老管家福伯,是忠实的看守者,还是……有着自己秘密的、更可怕的存在?
她握紧了手中的童话书,书页粗糙的触感提醒着她现实的冰冷。线索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由人性和秘密构筑的高墙。
月蚀的阴影,又近了一天。而那张无形之网,似乎收得更紧了。
(第三卷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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