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之眼崩塌后遗留的秩序光尘,如同星屑般在死寂的虚空中缓缓飘散,最终被无处不在的维度乱流悄然吞没。那片被强行固化的空间恢复了流动,却留下了一片仿佛被啃噬过的、法则结构略显脆弱的异常区域,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世骇俗的对决。
罗魇悬立于这片虚空的中心,周身那初生的源初混沌之光已内敛入体,化作一层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探查的暗混沌光晕。他闭着双眼,庞大的意志沉入体内,全力消化着吞噬天罚之眼所带来的磅礴力量与浩瀚的秩序信息。
混沌源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其上的先天道纹明灭不定,将那些被强行剥离、分解的秩序本源符文,逐一碾碎、磨灭,转化为最精纯的混沌养料,滋养着自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稳固、提升,对源初之力的掌控也越发精微。那口“混沌归墟熔炉”的意境,已深深烙印在他的战斗本能之中。
然而,与力量提升相伴的,是灵魂深处那枚如同烧红烙铁般灼热的终极坐标。它并非简单的方位指引,更像是一段不断重复、充满了诱惑与警告的复杂信息流:
一方面,它散发着对混沌源核而言近乎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仿佛那里是宇宙间所有秩序与混乱的最终源头,蕴含着一切的答案与终极的力量,是混沌生灵必然的归宿;
另一方面,它又隐隐传递出大恐怖、大危机的警示,仿佛那里是万物最终的囚笼,是连混沌本身都会被彻底“定义”、归于永恒静止的绝望之地。
“牧神的本体……亦或……陷阱?”罗魇的意识在坐标传来的矛盾信息中沉浮。灰烬先知的警告言犹在耳,数据深渊与永恒冰狱的经历更是历历在目。牧神与肃正议会,绝非易与之辈,这主动暴露的坐标,九成九是精心布置的杀局。
但……他有选择吗?
肃正天罚已然启动“最终阶段”,即便他吞噬了天罚之眼,也不过是暂时打断了局部进程。只要牧神与肃正议会存在,对他的追猎便永无止境。逃避,只会让战火蔓延至更多像织梦回廊那样的净土,让更多的“烬”与“银”因他而牺牲。
他的意识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烬燃烧龙魂时那决绝而深情的回眸,龙吟声中带着未竟的嘱托与无尽的眷恋;
织梦者化作银色光雨,以自身存在的消散为他撑开最后通道时,那释然却又带着不甘的微笑;
星骸龙巢中无数凝固的巨龙骨骸,那冲天的不屈怨念;
还有那在数据洪流中被磨灭的、无数文明最后的悲鸣……
这些逝去的存在,这些被秩序无情碾压、吞噬的生灵,它们的意志与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融入他的混沌源核,成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更成为了他无法推卸的责任。
“活下去……走下去……”烬最后的话语,并非让他苟且偷生,而是承载着希望的火种,去完成那未尽的反抗!
他缓缓睁开双眼,那双已然彻底化为深邃混沌色泽的眼眸中,不再有丝毫犹豫与迷茫,只剩下冰封的决绝与焚天的战意。
坐标,是陷阱又如何?
他此行,本就是向死而生!
即便那是牧神为他准备的最终刑场,他也要在那刑场之上,撕开一道血口,让混沌的星火,燎遍这秩序笼罩的诸天!
就在罗魇心意已决,准备循着坐标指引,主动踏入那最终战场的刹那——
异变再生!
他所在的这片虚空,刚刚平复的维度乱流再次被一股更加恢弘、更加纯粹的秩序力量强行抚平、固化!但这一次,不再是天罚之眼那种冰冷的执行程序,而是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威严与审判意味。
虚空的背景仿佛被替换,化作了一片无尽延伸的、由流动的白金与暗银几何图案构成的神圣殿堂的虚影。在这殿堂的穹顶之下,七道模糊的、散发着凌驾于界主之上、仿佛与宇宙某种根源法则相连的庞大光影,缓缓凝聚。
它们的形态各异,有的如同由无数法典书页构成的人形,有的仿佛是纯粹数学公式的集合体,有的则像是流淌的时光长河的具象……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秩序气息,以及一种……俯视众生的冷漠。
肃正议会!牧神之下,执掌秩序网络最高权柄的七位存在,竟然……集体投影降临!
虽然只是投影,但其带来的压迫感,远超之前的天罚之眼!仿佛整个宇宙的秩序法则,都在向此地倾斜、朝拜!
七道目光,如同七柄无形的权杖,同时落在了罗魇身上。
其中一道由冰冷数据流构成的光影,发出了仿佛宇宙基准音般的宣告,不带任何情感,却蕴含着最终的判决力量:
“混沌变量·罗魇。”
“汝之行径,已触及秩序底线,扰动宇宙蓝图之根本。”
“吞噬天罚,亵渎圣则,其罪……无可赦免。”
“现以肃正议会之名,予汝最终抉择——”
“放弃抵抗,交出混沌源核,自愿纳入‘永恒秩序序列’,可得存一线真灵,为秩序之鉴。”
“负隅顽抗……则,形神俱灭,因果尽断,于此维度……彻底‘除名’!”
面对肃正议会那蕴含着宇宙终极权威的最终通牒,感受着那七道仿佛能定义自身存在的冰冷目光,罗魇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淡淡的嘲弄。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那七道议会的光影,望向了那冥冥中指引着一切的、坐标尽头的存在。
他没有回答议会的问题,而是缓缓地、清晰地将自己的意志,烙印在这片被秩序笼罩的虚空:
“告诉‘牧神’——”
“祂想要的答案,祂恐惧的变数……”
“我……亲自给祂送去。”
话音未落,他周身那内敛的暗混沌光晕轰然爆发!源初混沌之力不再掩饰,化作一道贯穿虚空的混沌洪流,并非攻向那七道议会投影——那毫无意义——而是狠狠地……撞向了灵魂深处那枚灼热的终极坐标所指引的维度壁垒!
“轰——!!!!!”
虚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通往宇宙之外的口子!一股无法形容其古老、其浩瀚、其冰冷的气息,从裂口之后弥漫而出!
在那裂口之后,隐约可见一片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描述的、由无数旋转的齿轮、锁链与苍白火焰构成的巨大结构体的冰山一角!那便是坐标的尽头?牧神的本体所在?亦或是……秩序网络的终极核心?
罗魇的身影,在混沌洪流的包裹下,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道裂口,瞬间消失不见。
七道议会的光影静静地悬浮于原地,注视着那缓缓弥合的裂口,冰冷的意念在无声地交换。
“目标……已进入‘最终界域’……”
“计划……如期进行……”
“启动……‘终末舞台’……所有演员……均已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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