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的钟摆敲过十二下时,吴所畏又醒了。
床头灯拧到了最暗的档,昏黄的光像一层薄纱,只罩住床尾的小半片区域。池骋侧躺着,背对着他,左臂的石膏在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光,连带着他露在被子外的肩头,都透着点凉。
吴所畏盯着那截石膏看了会儿,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这几天他总睡不沉,夜里总醒,一醒就忍不住摸池骋的脉搏 —— 确认那沉稳的跳动,才敢再闭眼。刚才他又梦到车祸那天的场景,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味,医生说 “再偏一点就伤骨头” 的声音,在梦里绕得他喘不过气。
他轻轻翻了个身,尽量不弄出声响。刚要闭眼,却见池骋的肩膀轻轻动了下,眉心慢慢蹙起来,像被什么硌着似的,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吴所畏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知道池骋睡得不安稳 —— 石膏固定着手臂,只能保持一个姿势,夜里稍微动一下,伤口就会扯着疼。之前池骋总说 “没事,能睡着”,可吴所畏见过他凌晨两点还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只是不肯说疼。
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先碰了碰池骋的被子,确认是暖的,才慢慢移到他的眉头上。指尖有点凉,刚碰到皮肤,就见池骋的睫毛颤了颤。吴所畏赶紧放轻力度,像拂掉落在上面的绒毛似的,一点点揉着那道蹙起的纹路,动作轻得怕惊着他。
“畏畏,怎么还没睡?”
池骋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带着刚醒的沙哑,在寂静的夜里像羽毛擦过心尖。吴所畏的手顿在半空,连忙缩回,指尖还留着他眉骨的温度,有点烫。
“吵醒你了?”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枕头,“我看你皱着眉…… 是不是疼得厉害?”
池骋慢慢转过来,面向他。床头灯的光刚好落在他的下颌线,能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连平时亮着的眼神,都蒙了层倦意。他没立刻说话,只是盯着吴所畏的眼睛看了会儿,才轻轻点头:“嗯,有点。睡不着。”
吴所畏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认识池骋这么久,从没见这人这么直白地说 “疼”。以前池骋打球崴了脚,照样穿着西装去开会;发烧到 39 度,还硬撑着陪他看完整场电影,只说 “没事,忍忍就过了”。此刻这人躺在昏暗的灯光里,声音软着,连眼神都卸了平时的锋利,倒让吴所畏觉得比自己疼还难受。
“那要不要吃片止痛药?” 吴所畏撑着身子坐起来,手已经摸到了床头柜上的药瓶 —— 瓶盖是拧松的,他白天特意弄的,怕夜里找药耽误时间。“医生说疼得厉害就吃,别硬扛着。”
“不用。” 池骋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心有点凉,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点白,“你躺下来,陪我待会儿就好。”
吴所畏顿了顿,把药瓶放回去,重新躺进被子里。他往池骋身边挪了挪,小心地避开那截石膏,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 —— 没敢用力,怕碰着他的伤口。脸贴在池骋的颈窝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点药膏的清苦,是这几天最让他安心的味道。
“还是很疼吗?” 他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哽咽,“早知道白天复健就少练会儿了,都怪我,听医生说多练恢复快,就逼着你……”
“不怪你。” 池骋打断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慢慢顺着他的后背摸下去。吴所畏的睡衣是棉质的,软乎乎的,像他这个人一样。“是我自己想快点好,想早点…… 抱你不用这么费劲。”
这句话说得轻,却像根小针,扎得吴所畏鼻子发酸。他忍不住收紧手臂,指尖攥着池骋的衣角,眼泪没忍住,砸在了他的锁骨上。
“池骋,”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抖得厉害,“那天…… 那天妈给我打电话,说你出事了,我手里的杯子都摔了。”
“开车的时候,我手都是抖的,闯了两个红灯都没察觉。” 他的眼泪越流越多,把池骋的睡衣浸湿了一小块,“我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你被推出来,胳膊上裹着石膏,脸白得像纸,我…… 我当时就想,要是你有事,我怎么办啊?”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只能把脸埋在池骋颈窝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个能扛事的人,可那天在医院走廊里,看着 “手术中” 的灯亮着,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怕 —— 怕再也见不到池骋皱着眉说他 “幼稚”,怕再也吃不到池骋做的红烧肉,怕这个家,突然就剩自己一个人。
池骋能感觉到颈窝里的湿意,还有怀中人的颤抖。他收紧手臂,把吴所畏抱得更紧了点,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得像在耳语:“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空气静了会儿,只有吴所畏压抑的哭声,还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池骋的手指慢慢摸着他的头发,从发顶摸到发尾,一遍又一遍,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其实,撞上的那一刻,我也怕了。”
吴所畏的哭声突然停了。他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鼻尖红红的,像被人戳了一下的兔子。昏黄的光里,他能看到池骋的眼神 —— 不是平时那种坚定的、带着掌控力的,而是有点空,像在看很远的地方。
“我以为你不怕……” 他的声音还带着哽咽,“你以前总说,没什么能难倒你。”
池骋笑了笑,那笑很轻,带着点无奈。他伸手,用指腹擦去吴所畏脸上的眼泪,指尖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烫烫的。“不是怕死。” 他顿了顿,眼神慢慢落回吴所畏脸上,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什么,像藏在深海里的浪,“是怕…… 再也见不到你了。”
吴所畏的心脏猛地一缩,眼泪又涌了上来。
“当时车撞上去的时候,我脑子一片空白,就想着你早上煮的冬瓜粥,还没喝完。” 池骋的声音更低了,语速也慢了,像在回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还想着阳台的绿萝该浇水了,你总忘;想着你说要开公司,办公室要朝东……”
他说着,手指轻轻碰了碰吴所畏的脸颊,动作里带着点后怕:“我怕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不会照顾自己,怕你忘了按时吃饭,怕你晚上看电影又睡着,没人给你盖毯子。”
这些话很碎,没什么华丽的词,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吴所畏心里最软的地方。他再也忍不住,扑进池骋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哭得比刚才更凶:“不会的…… 你不会走的…… 医生说你恢复得好,再过两周就能拆石膏了……”
“嗯,不会走。” 池骋拍着他的后背,声音里也带了点哑,“我还没陪你去山顶看日出,还没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还没……” 他顿了顿,低头吻了吻吴所畏的发顶,“还没跟你好好过一辈子。”
吴所畏在他怀里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了,声音也哑了,才慢慢平静下来。他靠在池骋的胸口,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在给他打气。怀里的温度很暖,把夜里的凉意都驱散了,连带着心里的恐惧,也慢慢淡了。
他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脸,鼻尖还是红的。池骋看着他,伸手把他额前汗湿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
“池骋,” 吴所畏的声音还有点鼻音,像刚哭过的小猫,“等你手好了…… 我们把那个仪式办了吧?”
池骋愣了一下:“什么仪式?”
“就是…… 就是我们之前说的,补办个婚礼。” 吴所畏的耳朵慢慢红了,他别开眼神,看着池骋睡衣上的纽扣,小声说,“就在新家,不用请太多人,就我们俩,或者叫上爸妈,姐,小帅,城宇他们几个…… 我想穿你上次看的那件浅灰色西装,你穿深的,我们还可以在阳台摆上绿萝,就像…… 就像我们平时晒太阳那样。”
他说着,偷偷抬眼看池骋,怕他觉得麻烦。以前他们聊过一次婚礼,池骋说 “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好”,后来因为工作忙,就搁置了。可经过这次,吴所畏突然特别想把这件事定下来 —— 想有个仪式,想让所有人知道池骋是他的,想把 “一辈子” 这三个字,刻在两人心里。
池骋看着他泛红的耳朵,还有眼里的期待,心里像被什么填满了。他伸手,把吴所畏的脸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然后很认真地说:“好。”
吴所畏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星星:“真的?”
“真的。” 池骋点头,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你想穿浅灰色西装,我就去订;你想在阳台摆绿萝,我们就多买几盆;你想请谁,我们就请谁。” 他顿了顿,低头吻了吻吴所畏的嘴唇,动作很轻,带着点温柔,“都听你的。”
吴所畏的脸瞬间红了,他赶紧把头埋回池骋怀里,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怀里的心跳声很稳,温度很暖,他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变成了庆幸 —— 庆幸池骋没事,庆幸他们还能一起计划未来,庆幸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池骋抱着他,手指慢慢摸着他的后背。床头灯的光依旧昏黄,钟摆的声音 “滴答滴答”,像在为他们倒计时。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被子上,像撒了一把碎银。
“大宝,” 池骋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吴所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把脸埋得更深了。他知道池骋不是在说空话,就像他知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他们都会一起扛过去 —— 因为他们是彼此的依靠,是彼此在深夜里卸下心防的理由,是彼此想要过一辈子的人。
过了会儿,吴所畏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他又睡着了。池骋低头看着他的睡颜,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吴所畏靠得更舒服点,然后闭上眼睛,把下巴抵在他的发顶。
夜里的凉意还在,可怀里的温度很暖。池骋想着吴所说的婚礼,想着新家的阳台,想着以后的日子,心里满得快要溢出来。他忽然觉得,这次受伤也不是什么坏事 —— 至少让他知道,不用一直做那个坚强的人,偶尔卸下铠甲,靠在吴所畏怀里,也很好;至少让他知道,他有多怕失去这个人,有多想和他过一辈子。
钟摆又敲了一下,凌晨一点了。公寓里很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缠绕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石膏的凉意还在,可心里的暖,却把所有的疼,都慢慢融化了。
这是他们的深夜,没有外人,没有伪装,只有最真实的脆弱和最坦诚的爱意。而这份脆弱,没有让他们变得更远,反而像一条纽带,把他们紧紧系在一起,让他们更确定,未来的路,要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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