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一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了无数个世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一种极致的虚弱和破碎感。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打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每一次意识的轻微波动都可能带来再次崩解的危机。
然而,在这片意识的黑域深处,有一点微光始终未曾熄灭。
那是万象罗盘与“源初之理”印记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守护着她意识最核心的一点灵明。这微光与她之前在“初火之台”感受到的、那源自宇宙本源的平衡韵律隐隐共鸣,形成了一层脆弱的保护膜,抵御着“虚空”意志残留的冰冷侵蚀和精神过度透支带来的虚无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外界的感知如同游丝般渗入这片黑暗。
她首先感觉到的是温暖。一种温和而持续的能量正缓缓注入她近乎枯竭的精神领域,修补着那些看不见的裂痕。这能量带着守夜人那特有的、宁静而古老的气息,如同母亲的手,轻柔地抚平创伤。
紧接着,她听到了声音。不再是“虚空”那充满恶意的低语,而是艾瑟拉长老沉稳的吟诵,以及dJ幽冥那独特的、带着细微电子杂音的运算声。这些熟悉的声音如同锚点,将她逐渐飘散的意识重新拉回现实。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凝聚起自我认知。
我是陈一一。
我是守井人。
我是……“源初之理”的持掌者。
当她终于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初火之台”基座旁,身下垫着柔软的白色织物。艾瑟拉长老就坐在不远处,脸色苍白,气息有些紊乱,显然之前的仪式也消耗巨大,但他依旧维持着能量的输出,帮助陈一一稳定伤势。那团苍白的初火依旧在基座上静静燃烧,只是光芒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些许。
“你醒了,持掌者。”艾瑟拉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含着欣慰,“你做得很好,远超我们的预期。‘可能性引导阵列’已经成功将‘平衡之路’的初始轨迹锚定,这为我们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先机。”
陈一一尝试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dJ幽冥立刻操控着一个微型悬浮机器人,递来一支富含营养和水分的高能合剂。喝下之后,她才感觉好了一些。
“外面……怎么样了?”她声音沙哑地问。
艾瑟拉长老的神色重新变得凝重。他示意陈一一看向平台之外。
球形力场依旧存在,但明显薄了很多,颜色也变得黯淡,如同蒙尘的水晶。力场之外,“虚空”的暗红色能量并未退去,反而变得更加浓郁、更加狂暴。它们不再仅仅是冲击,而是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力场,每一次撞击都让平台微微震颤,力场表面荡漾起更加密集的涟漪。更令人不安的是,在那暗红色的能量深处,似乎有更加庞大的、如同眼睛般的黑暗轮廓在隐约凝聚,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虚空’的主意志……正在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这里。”艾瑟拉长老沉声道,“初火的力量在之前的仪式中消耗颇巨,力场的强度在持续下降。我们争取到的时间,可能比预想的更短。”
陈一一的心沉了下去。她强撑着坐起身,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精神力依旧匮乏,如同被掏空的湖泊,但至少意识恢复了清醒,身体在守夜人能量的滋养下也在缓慢恢复。秩序壁垒臂甲依旧黯淡,需要时间重新积蓄能量。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她问道,目光坚定。既然醒来了,她就不能坐以待毙。
“等待,并准备。”艾瑟拉长老看向那团初火,“‘平衡之路’的轨迹虽已锚定,但它本身并非实体路径,而是一种‘可能性’的指向。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我们安全踏入这条轨迹,而不被周围混乱规则和‘虚空’立刻吞噬的‘窗口’。”
“什么样的契机?”
“不确定。可能是这片星云内部规则的周期性平缓,也可能是……其他变数的介入。”艾瑟拉长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力场,望向了无尽的混乱深处,“‘观测者’(星旋)不会对如此巨大的可能性变动视而不见。而‘扭曲的修正者’(归墟),其核心虽被您安抚,但其失控的污染部分,同样会被这里的动静吸引。”
就在这时,dJ幽冥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异常:“一一,艾瑟拉长老,检测到高维空间出现非‘虚空’性质的异常扰动!来源不明,但规则波动模式……与星旋族技术有相似之处,却又有所不同,更加……隐晦和复杂。”
几乎在dJ幽冥发出警示的同时,平台外的景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在那汹涌的“虚空”能量潮汐之中,一点银色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亮起。那光芒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观察点”,一个纯粹由信息构成的“视窗”。透过这个视窗,陈一一仿佛看到了一双冰冷、绝对理性、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初火之台”,注视着平台上的一切,包括那条刚刚被锚定的、散发着平衡微光的可能性轨迹。
是星旋族!他们果然来了!但这一次,他们似乎没有直接介入的意图,只是……在观察。
紧接着,在另一个方向,那片被“虚空”侵蚀得最严重的区域,空间突然如同腐烂的果实般向内坍缩,形成一个不稳定的孔洞。孔洞的另一端,传来了令人牙酸的、物质与规则被强行撕裂磨碎的声音,以及一股疯狂、痛苦、充满毁灭欲望的熟悉气息——那是失控的“归墟”污染!
三道阴影,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在这“初火之台”的外围,首次以某种形式“同框”了。
“契机……”艾瑟拉长老喃喃自语,眼神锐利起来,“或许……这就是了。”
陈一一也握紧了拳头,感受着罗盘内那微弱的、却与初火和平衡轨迹隐隐共鸣的光芒。
命运的舞台已经搭好,所有的演员都已到场。最终试炼的序幕,正在这余烬微光与各方意志的注视下,缓缓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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