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镇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渐渐落在了沈夜身上。
落在他腰间的刀上,落在他身边的马上。
落在他那满头白发,和苍白的脸上。
却没人说话,连咳嗽声都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沈夜没在意。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断云镇。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铺着青石板,被踩得很光滑。
铺子还是那些铺子,木头做的门,木头做的窗,只是大多换了新的招牌。
李记杂货铺的招牌没了,换成了“张记粮铺”,门开着,里面有个汉子,扛着一袋米,正往外走。
王屠户家的铺子,现在成了个铁匠铺,门口挂着几把镰刀,几把锄头。
他慢慢往前走。
走到张记粮铺门口时,那个扛米的汉子,看到了他,脚步顿了顿,开口想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你……唉。”
沈夜不解。
他想问,却没来得及。
因为远处,过来了几个人。
四个人,都穿着黑色劲装,腰间别着刀,走路的时候,腰杆挺得很直。
路上的人,看到他们,都赶紧低下头,往旁边躲,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人都是木府的打手。
沈夜的手,摸向了腰间的刀。
他现在心情不好,希望他们不要惹到自己。
“诶!哪里来的?”
为首的汉子,走到沈夜面前,停下脚步,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很冲。
他的手,也摸向了腰间的刀,随时准备拔刀。
沈夜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沈夜的眼神很冷,看得那汉子心里发毛,手都有些抖。
“我特么问你话呢!”汉子提高了声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沈夜还是没说话。
他在看这汉子的脸,看他的手,看他腰间的刀。
就在这时,旁边的张记粮铺老板,赶紧跑出来,对着那汉子陪笑道:“官爷,他……他路过的,刚进镇不懂规矩,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汉子瞪了老板一眼:“没你的事!滚回去!”
老板不敢顶嘴,看了一眼沈夜后,灰溜溜地跑回铺子里,关上门。
为首的汉子叫张狗,看着凶,其实胆子小。
他盯着沈夜腰间的刀——刀鞘很旧,看着就不结实,再看沈夜这模样:白发、瘦脸、嘴唇干得起皮,连牵马的手都在抖,怕不是饿了几天,拿刀壮胆的。
张狗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暗自庆幸:还好木府主没在,要是让他看见自己的怂样,真能把自己砍了喂狗。
“哪来的?哑巴?”张狗的嗓门提得老高,他得装出狠样,这是木府的规矩。
旁边三个汉子也跟着起哄:“我狗哥问你话呢!真是哑巴?”
“是不是从别的地方逃过来的?”
“知道这是哪吗?这是木府的地盘!”
他们的声音很大,引得镇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偷偷的看向这边。
他们知道,这白头发怪人,估计是废了。
断云镇的人都知道,木府的人惹不得,惹了他们,轻则断手断脚,重则连家人都得被拖进木府——那地方,进去的人,就没见活着出来过。
沈夜听着他们叨叨个没完,不由的皱了皱眉。
他的耐心,快没了。
沈夜手在刀柄上搭了搭,刀没出鞘,只捏着刀把,手腕轻轻一翻。
“啪!”
刀把带着风,精准地敲在张狗的后脑勺上。
张狗 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脸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嘴角还挂着刚才的狠劲,眼神却已经散了。
剩下三个汉子还没反应过来,沈夜的刀把已经来了。
又是三声轻响,几乎是同时发出的。
三个汉子也倒了,跟张疤并排躺在青石板上,睡得很沉,后脑勺都红了一块,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镇内瞬间炸了。
“啊!你这!”一个汉子没忍住,叫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往人群后面缩,身子抖得像筛糠。
“完了完了……这怪人闯大祸了……”
“木府主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杀人的……”
议论声很小,却像蚊子一样,嗡嗡地飘进沈夜耳朵里。
一个穿粗布衫的老头,看着沈夜,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惋惜,有害怕,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快步走了,连摆在地上的菜篮子都忘了拿,篮子里的青菜撒了一地,被风吹得滚了老远。
几个胆子大点的汉子,凑到张疤等人身边,想把人叫醒。
他们都知道,木府的人在这出了事,他们都跑不了。
沈夜没管这些。
他牵着小夜,继续往前走。
路边有个卖包子的小摊,蒸笼冒着热气,白胖胖的包子堆在竹篾上,香味飘得很远,勾得沈夜肚子里的虫子叫得更凶了。
摊主是个矮个子汉子,脸上满是褶子,看见沈夜过来,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手一抖,蒸笼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包子滚了一地,沾了满是灰尘。
“大……大侠!”汉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别……别来我这吃!求你了!木府主要是怪罪下来,我……我全家都得死啊!我还有个三岁的儿子,不能没有爹啊!”
他磕着头,额头很快就红了,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糊了满脸,看起来可怜至极。
沈夜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没说话,转身,换了个摊子。
这是个卖粥的摊子,摊主是个老头儿,头上裹着块蓝布头巾,看见沈夜过来,没等沈夜开口,拎起粥桶,拔腿就跑,粥洒了一路,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白印。
沈夜站在原地,看着周围躲闪的人们,眼神冷了几分。
他总算明白了。
这些人怕木府主,怕得要死。
自己打了木府的人,就成了他们眼里的“灾星”,谁都不敢沾,谁都不敢惹,生怕被牵连。
这木府主究竟是谁?沈夜不明白,赵青不在了?
风又吹过来,带着点包子的香味,还有点尘土的味道。
沈夜的肚子又开始叫,叫得他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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