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揽舟僵了一下。
怀里的人不再张牙舞爪,而是变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
他胸腔里翻涌的熊熊怒火,就这么被她一个无声的拥抱给浇熄了。
此时,只剩下满腔的心疼和后怕。
卫揽舟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现在知道怕了?”
赵栖凰在他怀里闷闷地点头,“怕了,怕了。”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委屈。
怎么可能会不怕?
刀劈下来的时候,她连呼吸都忘了。
可她若是怕了,若是走了,这满城的百姓,这数千守城的将士,就全都死定了。
卫揽舟将她紧紧裹在怀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也害怕。”
男人的声音很轻,却在赵栖凰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抬起头,撞进他那双还带着猩红血丝的眼眸里。
里面没有了滔天的怒意,只有化不开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珍视。
这一刻,赵栖凰如何还能察觉不到卫揽舟对她的情愫?
有亲兵送来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赵栖凰把自己洗漱干净,躺在行军床上时,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大脑却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怎么也松不下来。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耳边就是凄厉的惨叫和兵刃相接的刺耳声。
帐帘被掀开。
卫揽舟也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走了进来。
他脱了靴子,沉默地上了床。
高大的身躯侧躺在她的外侧,单手支着头,将她连人带被子都护在了自己身前。
卫揽舟伸出另一只手,像哄孩子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赵栖凰却睁着一双清亮的眼,毫无睡意。
“我睡不着。”
她现在脑子里根本停不下来。
“听话,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
卫揽舟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安抚着她的心。
“第一次亲眼见到这般惨烈的厮杀,都会这样。”
“但你必须睡。”
赵栖凰往旁边挪了挪,抬头看着他,有些好奇地问。
“你第一次上战场,也有后遗症么?”
卫揽舟的动作顿了一下。
帐内的油灯光线昏暗,他脸上的神情看不太真切。
良久,他极轻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年纪还小,一到晚上就不敢闭眼。”
“是我祖父,一直陪着我。”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
“身边有至亲至爱之人守着,就没那么怕了。”
赵栖凰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些,小声道。
“以后,我陪着你。”
卫揽舟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暗,像藏着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野兽。
他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你不跑了?”
赵栖凰抱着他的胳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拼命摇头。
“不跑了。”
“真的不跑了。”
她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
“当时那把刀砍下来,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
“脑子里想的,全是你。”
卫揽舟整个身躯都僵住了。
帐内的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赵栖凰的脸上,明明暗暗。
他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一声一声,擂鼓一般,震得他耳膜发麻。
狂喜将他整个人吞没。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却故作矜持地轻咳了一声,尾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该不是怕我罚你,故意说这些话来哄我的吧?”
话一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如此良辰美景,他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做什么?
赵栖凰如今知道了他的心意,胆子也肥了,哪里还怕他。
她仰着小脸,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嘚瑟。
“你舍得罚我?”
卫揽舟一愣,随即也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个小没良心的,倒是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他将她重新按回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睡吧,跑不了了。”
……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大启皇都,却是愁云惨雾。
大启国君王面沉如水,盯着殿下跪着的败军之将,眼中满是阴霾。
“废物!”
“朕给了你两万精兵,你连一座小小的邕宁县都攻不下来么?”
那将军浑身是伤,狼狈不堪,闻言更是将头埋得低低的。
“陛下息怒,我军本已胜券在握,城墙即将攻破……”
“谁知那黑煞军突然赶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丞相周延出列,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鹰。
“将军,打了败仗,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黑煞军头上,恐怕不妥吧?”
“卫揽舟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在邕宁县。”
“是你办事不力,贻误战机!”
那将军被说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反驳。
“都怪一个女子诡计多端,我等中了她的计,被拖延了这么久。”
“一个女子?”
国军的眉头拧得更紧。
那将军仔细回想了一下,又道。
“说起来,那女子容貌与咱们的长公主殿下,竟有七八分相像。”
“黑煞军的将领卫揽舟,将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但最震惊的,莫过于丞相周延。
他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别人不知,他却一清二楚。
自己的夫人,大启的长公主,当年在大梁国,确实曾生下一个女儿。
难道……
这个被卫揽舟护在掌心的女人,兴许正是长公主当年遗落在大梁的亲生骨肉?
当年长公主在大梁国被伤得体无完肤,回来后心如死灰,这才嫁给了他。
若真是她的女儿……
丞相老谋深算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回府之后,丞相屏退了所有下人,径直走向后院主屋。
他的夫人,大启的长公主,正临窗剪着花枝,姿态娴雅,风韵犹存。
周延屏退下人,走到她身后,声音放得很轻。
“夫人,今日朝堂上,提到了一个大梁国的女子。”
长公主头也未回。
“听说她与你长得有几分相像,我去命人查过了,正是赵远山的女儿。”
“啪嗒”一声,长公主手中的金剪落地。
她脸色瞬间煞白,眼神复杂得像一团揉乱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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