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揽舟将锦袋收紧,冷眼瞧她。
“郡主不是未卜先知,什么都知道吗?还看什么?”
赵栖凰被他噎了一下,立刻瞪圆了眼睛。
“卫揽舟,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现在,连人带东西都是我的所有物,你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东西!”
她理直气壮地伸手,“拿来,本郡主检查一下。”
卫揽舟眸色沉沉地盯了她半晌,最终还是将那袋子递了过去。
赵栖凰一把抢过,打开一看,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袋子里哪是一枚私印,分明是十几枚大大小小、材质各异的印章。
除了“砚雪生”,还有“白马客”、“枕书中”、“江南第一笔”……
金石、书画、词曲、甚至机关舆论,几乎涵盖了文人雅士所能涉猎的各个领域,且每一个名号,在京城乃至整个大梁,都曾掀起过一番波澜。
赵栖凰将那兜子私印还给了他,喃喃道:“卫揽舟,你说同样都是人,你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卫揽舟接过锦袋,声音听不出情绪。
“光靠脑子没用。”
“还要用心。”
赵栖凰闻言,忽然嗤笑一声。
“你要是在镇国公府的事上多用点心,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卫揽舟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郡主,就非要挖苦我几句才高兴吗?”
赵栖凰心头一跳,气焰弱了下去。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卫揽舟的主子!
赵栖凰扬手就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卫揽舟,你敢凶我?”她柳眉倒竖。
卫揽舟深吸一口气,垂眸敛目:“不敢。”
“这还差不多,记住自己的身份。”赵栖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转身朝外走去。
“来都来了,你就在这破院子里好好逛逛吧。”
“毕竟,下一次再来,这里姓什么,可就说不准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扎在卫揽舟心窝上。
卫揽舟捂着隐隐发闷的胸口,跟在她身后。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赵栖凰这张嘴,淬了毒吧。
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荒芜的庭院,最后停在了一处尤为古朴的院落前。
这里是老镇国公,卫揽舟祖父生前的故居。
廊下的石阶上还留着刀斧劈砍的痕迹,门窗洞开,里面的陈设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卫揽舟站定在院中,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底翻涌起无尽的悲恸。
赵栖凰的目光却越过他,死死地盯在内堂墙上挂着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弓。
弓身线条流畅,带着久经沙场的沉沉杀气,即便蒙了尘,也掩不住那股凛然之气。
就是这把弓。
梦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就是用这把弓,下令一箭射穿了她的心脏。
彻骨的寒意与剧痛仿佛穿越了梦境,再次攫住了她。
赵栖凰脸色一白,二话不说,上前几步,伸手就将那把弓从墙上摘了下来。
她举起弓,便要往一旁的红木方桌上狠狠砸去!
“住手!”
一只手伸出,铁钳般地抓住了弓身,也抓住了她的手腕。
卫揽舟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我祖父究竟如何得罪了郡主,竟让您连他的遗物都不肯放过!”
他的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赵栖凰被他抓得手腕生疼,心里的火气也腾地一下冒了起来。
“撒手!”
她厉声命令。
卫揽舟握着弓身的手,青筋暴起,力道却半分未松。
“恕难从命。”
“你不松手是不是?”赵栖凰冷笑一声,目光飞快地在屋内环视一圈。
老国公戎马一生,屋内除了这把弓,还挂着不少别的兵器。
她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抽下墙上挂着的一条牛皮长鞭,扬手便狠狠地朝卫揽舟身上抽了过去!
“啪!”
清脆的鞭响在死寂的夜里炸开。
鞭梢划破夜行衣,在他后背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卫揽舟身形剧震,却依旧死死地握着那柄长弓,纹丝不动,脊背挺得笔直。
他就这么护着那把弓,用那双淬了火的眼睛瞪着她。
固执,又隐忍。
赵栖凰看着他这副凶狠的样子,与脑海里,那个在梦中下令放箭射死她的男人,渐渐重合。
一样的冷酷,一样的决绝。
“卫揽舟,”赵栖凰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心里,是不是厌恶极了我?”
“有朝一日,你若得了机会,想来绝不会留我一条活路。”
卫揽舟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半晌,他扯了扯嘴角,“郡主说笑了,我与郡主之间,未有此等深仇大恨。”
一个字赵栖凰都不信。
他越是这般云淡风轻,她心里的恐惧和愤怒就越是烧得旺盛。
“呵。”
她气急反笑,扬起手里的鞭子,又不管不顾地狠狠抽了他几下。
直到看见他背上渗出的血染黑了衣衫,她才像脱力一般,将鞭子“哐当”一声丢在地上。
她转身离开,声音清冷地传来:“那柄弓,你若实在不愿毁掉,从明日起,每日跪在院中,反省一个时辰。”
卫揽舟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背上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
许久,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遵命。”
这几日,天毒得像个火炉。
熏人的热浪一阵阵袭来,无孔不入。
赵栖凰坐在廊下最阴凉的角落,手里的冰鉴冒着丝丝白气,依然驱不散那份燥热。
卫揽舟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院子中央,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苍白的额角滚落,砸进滚烫的尘土里,瞬间便没了踪影。
一旁为赵栖凰打扇的小红,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能感觉到郡主周身盘旋的低气压,那股子怒气,比这天气还要灼人。
不敢说话,更不敢劝。
终于,一个时辰到了。
卫揽舟的身子晃了晃,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他踉跄着,一步一步,朝着马厩的方向走去。
背影萧索,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孤傲。
赵栖凰捏着团扇的指节,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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