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路如长蛇般蜿蜒,仿佛是被群山遗忘在褶皱中的灰色幽灵。
叶辰的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格外郑重。脚下的碎石如恶鬼般硌着单薄的鞋底,带来刺骨的痛感,却让他原本混沌的意识如醍醐灌顶般愈发清醒——这不是梦,那个会自己跑的铁盒子,那两个穿着怪异的人,都如鬼魅般真实地存在着。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间或飘来一丝若隐若现的、仿若煤油却更为刺鼻的味道,想必与那铁盒子脱不了干系。他凭借着记忆中对“路”的认知,坚定地向前走着。路两旁的树木高耸入云,枝叶交织在一起,遮蔽了天空,仅有寥寥无几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下来,在地面上编织成摇曳的光斑。
大约行走了一个时辰,身体的虚弱感逐渐被一种异样的亢奋所取代。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具沉睡了许久的身躯,正在徐徐地适应着这个世界的气息。尽管依然感到无力,但已不像初醒时那般举步维艰。
前方的林木犹如被剃度的和尚,渐渐稀疏,隐约能听到人声,仿佛是从那虚无缥缈的仙境传来。叶辰放缓脚步,宛如一只警惕的猎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眼前是一个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小山村。
几十座低矮的房屋犹如繁星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脚下,屋顶上的灰色瓦片,宛如一片片鱼鳞,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还有几户人家用的是亮闪闪的铁皮,在阳光下,犹如一面面镜子,有些刺眼。房屋的墙壁多是砖砌的,刷着白色或黄色的涂料,与他记忆中夯土筑墙、茅草覆顶的村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村口有几棵老槐树,树荫下聚集着一群老人和孩子。老人们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摇着样式简单的蒲扇,嘴里说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笑声。孩子们则围着一个篮球大小、五颜六色的橡胶球追逐打闹,清脆的嬉笑声传遍了整个村口。
叶辰的目光在人群和房屋上逡巡,心中的震撼愈发强烈。
那些老人穿的衣服,虽然款式简单,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布料,滑爽挺括。孩子们身上的短袖短裤,更是露出了胳膊和小腿,在他的时代,即便是孩童,也少有如此穿着的。
更让他在意的是,村口那根笔直的、顶端带着几个小盒子的木杆。几根细细的线从木杆上延伸出去,连接到各家各户的屋檐下,那线细得像蛛丝,却不知是何用途。
他正看得入神,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叔叔,你是谁呀?”
叶辰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他身后,手里抱着那个彩色的橡胶球,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小男孩的头发短短的,穿着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白色短袖,脸上还沾着点泥土。
叶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身上的长袍早已破旧不堪,沾满了尘土和草屑,与这村落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见他不说话,小男孩也不怕生,又往前凑了两步,仰着小脸打量着他的衣服:“叔叔,你的衣服好特别呀,是唱戏的吗?”
“唱戏?”叶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指某种表演。他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沙哑:“我不是。”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呀?”小男孩又问,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叶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他能说自己来自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前吗?恐怕没人会信,只会当他是疯子。
就在这时,村口的老人们也注意到了叶辰。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开口问道:“小伙子,你是哪里来的?怎么穿成这样?”
老人的口音带着浓重的地方特色,叶辰费了些力气才听懂。他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老丈,在下叶辰,自远方而来,不慎迷路,不知此处是何地?”
他的话语带着一股淡淡的古意,让老人和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
“叶辰?”老人皱了皱眉,似乎在琢磨这个名字,“这里是王家峪,属青山市管辖。小伙子,你这打扮……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王家峪?青山市?
这两个地名,叶辰从未听过。他心中暗道,果然是时移世易,连地名都已全然不同。
他正想再问些什么,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哎,这不是前两天新闻里说的那个失踪的驴友吧?看他这样子,像是在山里待了很久啊。”
“不像啊,驴友不都穿冲锋衣吗?他这衣服……看着跟古装剧里的一样。”
“会不会是脑子不太清楚?”
议论声渐渐响起,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叶辰身上,有好奇,有疑惑,也有几分警惕。
叶辰沉默着,他能感觉到这些人的善意不多,但也并无恶意,更多的是对陌生人的好奇。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必须尽快搞清楚眼下的状况。
那个抱着球的小男孩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叔叔,你是不是饿了?我家有馒头,我去给你拿。”
说完,不等叶辰回应,就颠颠地跑向了村里的一座房屋。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些,对叶辰说:“小伙子,看你这样子,怕是受了不少苦。先到村里歇歇脚,喝口水吧。有啥难处,慢慢说。”
叶辰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也需要更多的信息。
跟着老人往村里走,他的目光不断扫过周围的一切。房屋的窗户上装着透明的玻璃,门上挂着样式新颖的锁。路边的杆子上挂着几个方形的盒子,上面贴着花花绿绿的纸,似乎是某种告示。
偶尔有穿着同样绿色制服的人骑着两个轮子的铁家伙从身边经过,那铁家伙发出“叮铃铃”的声音,速度很快。
这一切都让叶辰感到陌生而新奇,同时也充满了不安。他就像一个误入异次元的旅人,茫然地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小男孩很快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两个白胖的馒头,递到叶辰面前:“叔叔,给你。”
馒头还带着温热,散发着淡淡的麦香。叶辰接过馒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中微微一暖。他对着小男孩和老人拱了拱手,声音有些干涩:“多谢老丈,多谢小友。”
他确实饿极了,也顾不得礼仪,拿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馒头很松软,味道简单却纯粹,瞬间驱散了腹中的饥饿感。
老人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叹了口气:“慢点吃,别噎着。家里还有粥,我让老婆子给你端一碗来。”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突突”声,正是叶辰之前在山洞外见到的那种铁盒子。车子停在村口,下来两个穿着绿色制服的人,正是之前那两个“森林防火”的工作人员。
其中一个人一眼就看到了叶辰,愣了一下,随即走了过来,问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他的目光在叶辰破旧的长袍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
叶辰停下咀嚼,抬起头,迎上了对方的目光。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这个陌生的时代,对他这个“不速之客”,会报以怎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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