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吉普车平稳地驶离军区大院。
城市的轮廓在熹微晨光中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开阔的田野和远处起伏的山峦。
车窗外的风带着北地初秋的凉意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车内很安静。
司机专注地开着车，顾辰翊坐在陆云瑶身边，两人的手从上车起就一直紧紧交握着，未曾分开。
陆云瑶侧头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头那股离家的淡淡愁绪，在感受到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属于顾辰翊的温热与力量后，渐渐被一种对新生活的憧憬和安定感所取代。
她微微侧身，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可靠的肩膀上。
顾辰翊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肩头微微下沉，让她靠得更舒适些。
他低头，下颌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低声问：“困吗？要不要睡会儿？到火车站还有些路。”
陆云瑶摇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依恋的软糯：“不困。就想看看。”
她看着窗外掠过的村庄、田野、冒着炊烟的农舍，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也提醒着她，这趟旅程的终点，将是他们共同生活的起点。
火车站人头攒动，广播里播放着革命歌曲和列车信息，空气中混杂着煤烟、汗水、食物的味道。
顾辰翊一手提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包，另一只手始终牢牢牵着陆云瑶，宽阔的肩膀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潮，像一艘沉稳的破冰船。
“跟紧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们买的是硬卧票。
找到对应的车厢和铺位，顾辰翊利落地将行李塞到床铺下方。
他们的铺位是面对面的下铺，中间隔着窄窄的过道。
“饿不饿？妈给的鸡蛋还热着。”顾辰翊从随身挎着的军绿色帆布包里拿出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个还带着余温的煮鸡蛋。
他又拿出孟淑兰塞的那瓶肉酱，旋开盖子，浓郁的酱香立刻弥漫开来。
陆云瑶心头一暖，接过鸡蛋：“嗯，有点饿了。”
两人坐在下铺，就着热水吃着简单的早餐。
剥开的鸡蛋蛋白嫩滑，蛋黄绵密，蘸上一点咸香微辣的肉酱，是家的味道，也是旅途最温暖的慰藉。
火车拉响了悠长的汽笛，“哐当哐当”地缓缓启动。
站台、送行的人群、熟悉的城市景观逐渐加速后退，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成了背景音。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乘客们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或望着窗外发呆。
顾辰翊拿出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笔记本和钢笔，递给陆云瑶：“路上时间长，要是无聊，可以看看书，或者写点东西。”
正是陆云瑶当初送他的那个笔记本。
陆云瑶接过，翻开，发现前面几页已经写满了字，是顾辰翊刚劲有力的笔迹，记录着一些工作要点和思考。
她心头微动，翻到空白页，想了想，提笔开始写。
顾辰翊则拿出几张文件，靠在铺位上看了起来，神情专注。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安静而沉稳。
陆云瑶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再低头写几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这种无声的陪伴，在飞驰的列车上，在周围陌生的人群里，显得格外珍贵和安心。
旅途漫长，火车一路向南。
窗外的景色悄然变化。
北方的辽阔平原渐渐被起伏的丘陵取代，绿意越来越浓，空气也似乎变得湿润起来。
下午时分，火车在一个大站停靠。
站台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有卖煮玉米的、卖茶叶蛋的、卖当地特色点心的。
顾辰翊下去买了几个新鲜出炉的烧饼，又灌满了两个军用水壶。
“尝尝这个，刚出炉的，香。”
他把还带着热气的烧饼递给陆云瑶。
陆云瑶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松软，带着麦香和芝麻香。
“好吃！香香的！”
她满足地眯起眼。
顾辰翊看着她像只餍足的小猫，眼底漾开笑意，自己也拿起一个吃起来。
夜幕降临，车厢里的灯光亮起。窗外是飞驰而过的点点灯火和深沉的夜色。
硬卧车厢熄灯时间到了，大部分乘客都爬上铺位休息。
顾辰翊让陆云瑶睡在靠窗的下铺，自己则睡在过道边的下铺，高大的身躯几乎将狭窄的过道挡住一半，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睡吧，我守着。”
他低声说，声音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可靠。
陆云瑶点点头，躺在铺位上，盖着顾辰翊从行李包里拿出的、带着他气息的薄毯。
车轮声、轻微的鼾声、还有对面铺位上顾辰翊沉稳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奇妙的催眠曲。
她望着他黑暗中模糊却坚实的轮廓，心被巨大的安全感填满，很快便沉沉睡去。
顾辰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直到确认陆云瑶呼吸平稳，彻底熟睡，他才稍稍放松下来。
借着窗外偶尔掠过的灯光，他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侧颜，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的太太，终于真真切切地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奔赴属于他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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