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孙大成脸上的笑容,却比这夜色还要冷,还要狰狞。
怒火!
一股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怒火,从他的胸腔深处,轰然引爆!
被二狗子那种无赖泼皮当众羞辱,他忍了。
被黄仁贵那只老狐狸玩弄于股掌之上,逼着去娶一个死人,他也认了。
被王玉霞那双绝望的眼睛看得心如刀绞,他更是无话可说。
一桩桩,一件件,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心里那头被囚禁的猛虎,早就饿疯了,渴疯了,只想择人而噬!
现在,居然有人主动把脖子伸了过来。
好!
太好了!
他目光如电,在那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丝线上停留了一瞬。
幼稚的陷阱!
战场上,比这阴险百倍的诡计他都见过。
这点小把戏,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他的身体,像一只狸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无声息地向前滑去。
他没有去碰那根绊索。
他的目标,是那根高悬在门楣之上的,碗口粗的木头。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
一根粗麻绳,在木头的一端绕了个圈,另一头,则越过院墙,垂了下去。
只要一拉,木头就会以这一端为轴,像个大摆锤一样,狠狠地砸向门板。
推门的人,不死也得重伤。
够狠!
孙大成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他一个箭步,如猎豹般窜了上去,脚尖在门框上一蹬,整个人便轻飘飘地攀住了那根木头。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落地无声。
草丛里那五个屏住呼吸的家伙,根本没有察觉。
孙大成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个套在木头上的绳套。
然后,他用了一个巧劲,将绳套从木头的一端,慢慢地,滑到了木头的正中间。
做完这一切,他松开木头,身体像一片落叶,悄然无声地落回地面。
接着,他绕到院墙边,伸手,精准地抓住了那根从墙头垂下来的麻绳的另一端。
很好。
现在,轮到他来当那个拉绳子的人了。
……
院墙的另一边。
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正蹲在墙根下,一个个被蚊子叮得龇牙咧嘴。
“他娘的,怎么还不来?”一个家丁不耐烦地挠着脖子上的大包。
“急什么!等他推门,咱们就给他来个当头一棒!”
“嘿嘿,管家这招真他娘的绝!叫那小子知道知道,谁才是黄家说了算的人!”
“到时候打断他一条腿,看他还怎么在少夫人面前献殷勤!”
几个人正小声议论着,墙头上,孙管家那颗贼眉鼠眼的脑袋探了出来。
他压低了声音,做出一个“准备”的手势。
四个家丁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抓紧了手里的麻绳,只等信号。
孙管家在墙头上,伸长了脖子,像一只等着捕食的夜枭。
他看见了!
看见孙大成那个该死的家伙,正一步步走向耳房!
近了!
更近了!
就是现在!
孙管家猛地一挥手!
四个家丁得了号令,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猛地向后一拽绳子!
“一!二!三!拉!”
嗯?
拉不动?
四个家丁脸都憋红了,绳子却像是被钉死在墙上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
“是不是卡住了?”
墙头上,孙管家急得满头大汗。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根绳子,被孙大成那个天杀的,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那小子,发现陷阱了!
孙管家心里咯噔一下,想喊,却又不敢出声。
这一喊,不就全暴露了吗?
他只能在墙头上,拼命地,无声地,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手臂。
那动作,像是在抽筋,又像是在跳大神。
墙下的家丁哪里看得懂这复杂的“哑语”?
“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他那用力的样子,肯定是让我们再加把劲!”
“对!一定是这样!管家是嫌我们没吃饭!”
“兄弟们,加把劲!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为了管家!”
四个憨货对视一眼,再次鼓足了劲。
他们把绳子在腰上绕了一圈,弓着背,马步一扎,整个人都快跟地面平行了。
“嗨——呀——!”
四个人齐声怒吼,脸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墙的另一边。
孙大成感受着从绳子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脸上的笑容越发残忍。
还挺有劲!
那就再陪你们玩玩!
他抓着绳子,稳如泰山,任凭那四头蠢牛如何发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墙头上,孙管家已经快急疯了。
他看着下面那四个蠢货还在拼命拉绳子,又看着墙那边孙大成脸上那副戏谑的表情,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今天怕是要栽!
就在他准备跳下墙,赶紧跑路的时候。
孙大成,动了。
他抓着绳子的手,猛地一松!
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巨大拉力,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只听“嗖”的一声!
那根碗口粗的木头,不再是向下砸,而是被从中间猛地向上一提,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地朝着院墙飞了过来!
“我……操……”
墙头上的孙管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下一秒。
“砰!”
一声闷响。
木头精准地,结结实实地,糊在了孙管家的脸上。
孙管家整个人就像是被拍飞的苍蝇,惨叫着从墙头上向后倒飞出去。
而那根夺命的木头,在完成了它的使命后,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重重地,落了下去。
“啊——!”
“我的腰!”
“我的腿!”
墙下,顿时响起了一片杀猪般的惨叫。
那四个家丁,还保持着向后拉的姿势,就被从天而降的孙管家和那根大木头,像叠罗汉一样,齐刷刷地压在了最底下。
说时迟,那时快。
孙大成暴吼一声,声震四野。
“有贼!”
他双腿一蹬,身体像炮弹一样拔地而起,单手在墙头上一撑,整个人便轻盈地翻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堪称惨烈。
孙管家和四个家丁,被那根木头压着,手脚交叠,像一堆破烂的麻袋,在地上痛苦地蠕动。
孙大成心里的那股邪火,在这一刻,找到了最完美的宣泄口!
这一次,他没有留手!
对着那堆人影,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暴击!
砰!砰!砰!
拳拳到肉!脚脚穿心!
他没有用什么精妙的招式,就是最直接,最原始的拳打脚踢!
反正这几个看家护院的家丁,一个个膀大腰圆,皮糙肉厚,打不死。
那个孙管家,据说还会点三脚猫的把式,正好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功夫!
“哎哟!”
“别打了!自己人!”
起初,还有几声叫骂。
但很快,就只剩下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十分钟后。
孙大成终于停了下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憋在心里的那股浊气,总算是彻底发泄完了。
通体舒畅!
他看着地上东倒西歪,再也爬不起来的五个人,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
“咦?”
他发出一声故作惊讶的轻呼,然后俯下身,仔细端详。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他凑到一个鼻青脸肿,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家伙面前。
“哎呀!这不是孙管家吗!”
孙大成一拍大腿,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关切”。
“孙管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叠罗汉玩呢?”
孙管家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脸上火辣辣地疼,嘴里一股血腥味。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孙大成那张写满了“无辜”的脸,恨得牙根痒痒,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孙大成看着他的惨状,憋着笑,继续装模作样地问道:
“哦!我明白了!”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们这是在演练!对不对?”
“我猜猜,你们是怕有土匪半夜摸进院子,所以提前在这里模拟场景,研究如何经济、有效地进行反击!”
“高!实在是高!”
孙大成对着孙管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孙管家深谋远虑,身先士卒,实在是黄家之幸,我辈之楷模啊!”
孙管家听着这番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演练?
演练你奶奶个腿!
可他能说什么?
难道说,我们五个大男人,设了个陷阱想阴你一个,结果反被你一个人给团灭了?
这话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他们五个,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卷铺盖滚蛋!
黄家养的,是看家护院的家丁,不是养的一群废物!
他只能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是……是呀……”
孙管家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他想顺着孙大成的话说下去,可胸口一阵剧痛,实在没憋住。
“噗!”
一口混着一颗牙齿的鲜血,喷了出来。
“哎呀!孙管家,您怎么了?”
孙大成连忙“关切”地扶起孙管家,手“不经意”地按在了他肋下的一处伤口上。
“嘶——!”
孙管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没事……演练嘛,难免……难免有些磕碰。”
“这都是误会,误会!不关你的事,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现在只求这个煞星赶紧收手。
“哦——原来是这样!”
孙大成心情大好,恶趣味也上来了。
“我就说嘛!孙管家真是武艺高强,身手不凡!尤其是这抗击打能力,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孙管家的胸口上,重重地,饱含“敬佩”地,拍了一巴掌。
“砰!”
那声音,听得旁边四个还在地上装死的家丁,都是浑身一哆嗦。
孙管家只觉得眼前一黑,胸腔里气血翻涌,又一口老血涌到了喉咙口。
但他硬生生,把这口血给咽了回去!
他脸上肌肉扭曲,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却还是得咬着牙,挤出一句:
“没……没事……我……我练过铁布衫……”
“佩服!佩服!”
孙大成又“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管家感觉自己的肩胛骨都要碎了,却只能强颜欢笑,心里已经把孙大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个魔鬼!
他不是人!
另外四个家丁,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个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
他们看着孙大成的目光,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和嫉妒。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发自灵魂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只知道埋头干活的男人,根本不是什么泥腿子。
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猛虎!
一头能轻易将他们撕成碎片的猛虎!
从这天起,孙管家和那四个家丁,彻底老实了。
他们见了孙大成,都是远远地就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得像是见了亲爹。
在他们心里,孙大成的地位,已经和黄仁贵这位黄大善人,并驾齐驱,最主要的是,孙大成并不是粗汉,还有点阴,这是就让他们更加害怕了。
强者为尊。
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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