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郡守府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韩遂心腹谋士成公英与几名核心将领阴晴不定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望与焦躁混合的气息，比城外隐约传来的汉军操练声更令人窒息。
韩遂欲焚城与敌偕亡的疯狂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他们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他们追随韩遂多年，或为名利，或为情谊，亲朋好友多在这金城之内，根基产业亦在于此。一把火烧掉？那烧掉的不仅是城池，更是他们的一切，以及城中数万无辜军民的生路！
一名脸上带着疤痕的将领猛地捶了一下案几，压低声音，几乎是低吼道：“焚城？！主公这是疯了吗？！我亲朋好友都在城里！这火一旦烧起来，他们往哪里逃？玉石俱焚……焚的是他韩文约的基业，还是我等的身家性命？！”
另一名较为年长的部将眉头紧锁，捻着胡须，声音沉重：“成公先生，您是明白人。韩公此计……太过酷烈，且未必能重创黄忠。届时城毁人亡，我等皆成千古罪人，死后有何颜面见祖宗于九泉？更愧对城中父老！”
第三位将领更是直接，目光灼灼地盯着成公英：“先生，韩公待我等不满，可……可事到如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谓不智。为了主公一人之愤，赔上全城性命……值得吗？不如……不如……”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献城”二字已写在每个人脸上。
成公英面容憔悴，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诸君所言，英何尝不知？主公此举，实乃绝望之下的疯狂。我等效忠主公多年，受其恩遇，临危背主，是为不义……”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带着一丝决绝：“然，坐视主公行此绝户之计，陷全城生灵于涂炭，更是大不仁！忠义难两全……或许，我等当寻一既能全韩公性命，又能保金城不失之法？”
他目光扫过众人，压低了声音：“我已暗中命人，将囤积于民居稠密区、粮仓附近的火油，大部分换成了清水，只留西门瓮城及几处无关紧要的废弃营房处的火油未动。即便点火，火势亦难蔓延，不致酿成巨灾。”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生机。那疤脸将领急道：“先生既有此安排，何不……何不索性……”
成公英抬手制止了他，脸上挣扎之色更浓：“然，我等若就此献城，虽保金城，却无疑是将主公送上绝路。黄忠、马超岂会放过他？我等虽不认同焚城之举，却也不能亲手将主公置于死地……”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或许……唯有设法让韩公先行离去。他若不在城中，我等献城，便非背主，而是……保全金城军民，为凉州留一分元气。届时，是战是降，选择权便不在我等，而在城外王师了。”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都缓缓点头。这或许是眼下唯一能兼顾一丝旧谊与眼前现实的法子。
……
正如宋建覆灭前的情景重现，金城内的军心，在无援和恐惧的多重挤压下，终于开始崩裂。小规模的哗变如同瘟疫般在几处营区爆发，虽然很快被韩遂的铁杆亲卫以血腥手段镇压下去，砍下的头颅挂上旗杆，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慌与怨气，却再也无法驱散。
韩遂站在府邸高阁，望着城内几处刚刚平息的骚动地点升起的黑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再不走，恐怕就跟宋建一样的下场了。
“密道彻底通畅了吗？财物转移如何？”他回头，声音冷冽地问身后的亲卫统领。
“回韩公，已完全畅通，最后一批财物已于昨夜运出。随时可以动身。”
韩遂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经营了数十年的城池，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穷途末路的狠厉与决绝。“传令，按计划准备焚城！待我离开后，听信号行事！”
就在这时，成公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上带着“急切”与“担忧”：“韩公！城内军心已乱，恐生大变！黄忠大军不日即至，您万金之躯，岂可再留险地？请韩公即刻从密道撤离，金城……交由英来断后！”
韩遂看着这位追随自己多年，此刻仍“忠心耿耿”的谋士，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流。在这众叛亲离之际，还有人不顾自身安危，愿为自己断后，他如何能不感动？
“公英……”韩遂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几分感慨，“此计凶险，黄忠老儿非是易与之辈，你若留下，恐……”
成公英“毅然”打断道：“韩公！正因为黄忠非是易与之辈，才需有人留下迷惑于他！英已定计，待韩公安全离去后，我便佯装献城，引诱黄忠入城。届时，我可于西门瓮城预设伏兵，趁其不备，以强弩射杀！即便不能杀黄忠，也能重创其前锋，挫其锐气！同时点燃预设之火点，制造混乱，为主公争取更多时间！”
他顿了顿，语气“悲壮”：“若能以此残躯，报韩公知遇之恩，英……死得其所！只是恳请韩公速速离去，以自身为饵，吸引追兵视线，此乃万全之策啊！” 他巧妙地将“韩遂逃跑”说成了“以自身为饵”，极大地照顾了韩遂的面子和心理。
韩遂听得心潮澎湃，又有些惭愧。他确实打算一走了之，却没想到成公英竟愿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紧紧抓住成公英的手，用力摇了摇：“好！好！公英真乃吾之肱骨！一切……便托付给你了！切记，事若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为要，我……我在域外等你！”
他自动忽略了成公英语气中那丝“与城偕亡”的决绝，只记住了对方的“忠义”，心中大为感动，觉得有如此臣子，虽败犹荣。
是夜，月黑风高。韩遂不再犹豫，带着最后百名最为忠诚的亲卫，悄然潜入府中密道，仓皇逃离了这座即将易主的金城。沉重的脚步声在幽暗的密道中回荡，伴随着他们对未来未知命运的恐惧，以及携带大量金银细软所带来的迟缓。
……
第二日上午，金城西门缓缓开启。成公英率领着城中剩余的主要将领文吏和卸了甲胄的士兵，徒步出城，至汉军营前请降。
黄忠闻报，亲自出营。见成公英等人皆缚手躬身，兵器堆积如山，不似作伪，心中稍定。
“罪臣成公英，率金城守军，归顺天兵！韩遂逆贼，已于昨夜弃城而逃，不知所踪！金城……献于将军！”成公英声音洪亮，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黄忠抚须，正欲开口接受投降，并询问韩遂逃窜细节。突然，降兵队伍中猛地冲出几名士卒，他们不顾将领的呵斥，噗通跪在黄忠马前，争先恐后地嘶喊：
“将军！将军明鉴！韩遂老贼不是逃了，他是要焚城啊！”
“没错！他让我们准备了大量火油，说要等黄将军您入城后，放火烧城，与您同归于尽！”
“是成公先生！是成公先生暗中调换了火油，才没让他得逞！不然现在金城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韩遂还想要设了伏兵，就在西门瓮城后面！想等将军您进去后放冷箭！”
这几个小兵为了表功，七嘴八舌，将韩遂的毒计和成公英的暗中手脚捅了个底朝天！
黄忠初时尚显平静，越听脸色越是铁青，听到韩竟欲焚毁整座城池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他征战半生，见过凶残的敌人，却极少见如此丧心病狂、欲拉全城百姓陪葬之辈！
“好个韩文约！安敢如此！！”黄忠勃然大怒，声如雷霆，“身为主帅，不能保境安民，临败竟行此绝户之计，简直禽兽不如！”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扫向身旁早已按捺不住的马超和赵云：“马超！赵云！”
“末将在！”二将齐声应诺，战意冲天。
“着你二人，率一千精骑，轻装简从，给我追！韩遂携带大量财帛，定然走不快！循着踪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此獠逃脱！”黄忠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
“得令！”马超、赵云没有丝毫犹豫，抱拳领命，转身便如旋风般冲向本部兵马点兵。片刻之后，营门大开，千骑精锐如同离弦之箭，卷起漫天烟尘，朝着韩遂逃窜的方向，疾驰而去！
黄忠则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目光复杂地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成公英。此刻，他已然明白，若非此人暗中斡旋，金城乃至城中数万军民，恐怕已遭大劫。这份理智与暗中保全的仁义，与韩遂的疯狂形成了鲜明对比。
“成公先生……”黄忠语气缓和下来，“金城能免于兵火，百姓得以保全，先生之功，老夫定当如实禀明陛下。”
成公英深深一揖，并未多言，只是心中暗叹一声：“主公……望你已逃得足够远了。英……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 他抬头望向北方，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喜欢董卓刚死，朕就收了西凉军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董卓刚死，朕就收了西凉军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