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土地冰冷而僵硬,月光如霜,照着官道两旁烧成焦炭的村庄轮廓。
我没有走官道,而是沿着地脉的走向,穿行在丘陵与荒野之间。
元婴期的修为让我身轻如燕,三百里的路途于我而言不过是几个时辰的疾行,但这一路,我看到的景象却比黄泉路还要凄凉。
衣衫褴褛的百姓拖家带口,脸上是失乡的麻木,眼中是无声的恐惧。
他们不敢哭,不敢喊,仿佛声音会招来更可怕的灾祸。
一队溃兵从林子里钻了出来,甲胄残破,刀枪不整。
他们架着一个满脸血污的伤员,那伤员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领头的军官看见我一身道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踉跄着上前:“道长……救救我的兄弟!我们明明离炮击阵地还有几十里,耳朵……耳朵突然就听不见了!”他自己说着,声音也嘶哑得厉害,“像是被棉花堵死了,闷得心慌!”
我的心猛地一沉。
静默弹,这是“寂世曲”投放前的清场信号,旨在制造恐慌,并测试小范围的声波杀伤效果。
我立刻从腕间解下一枚黄纸叠成的蝉形符箓,这是班主留下的“闻心符”,能捕捉常人无法感知的声波律动。
真气一催,纸蝉的薄翼嗡嗡震颤,我的脑海中瞬间涌入一股尖锐而粘稠的低频震荡。
它不刺耳,却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的骨髓,阴冷,黏腻,让人从灵魂深处泛起恶心。
就是这个感觉!
这正是“寂世曲”的前奏波!
小桃昨夜用残存的魂力传来的那段断续哼鸣,此刻在我脑中无比清晰地重合起来。
那旋律的骨架,分明是戏班传唱百年的《忠烈图》,可它的音节却被扭曲,平仄被颠倒,每一个转折都透着一股将忠义凌迟的邪恶。
这股邪音,正顺着长江浩荡的水脉,如同一条无形的毒龙,向上游反噬而来!
江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水汽扑面而来。
渡口空无一人,只有一艘乌篷船孤零零地泊在岸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船夫蜷在船尾,看到我走近,浑浊的眼睛才亮了一下。
“道长,过江?”
我点点头,踏上船板。
船身轻晃,老船夫老李拿起橹,有气无力地摇了起来。
他是我来时就认识的摆渡人,为人爽朗,总爱吼几句江上号子。
可今天,他却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船行至江心,水流湍急,老李摇橹的手臂肌肉贲张,可他的手却突然僵在了半空,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
下一刻,殷红的血丝从他的眼角、鼻孔、耳洞和嘴角缓缓渗出。
“老李!”我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雄浑的元婴之力如滚烫的江水瞬间涌入他的经络。
我的神识顺着他的血脉一路探查,心头愈发冰冷。
他的耳识神经已经像被烧断的琴弦,彻底坏死。
更可怕的是,在他的识海深处,一小段被强行烙印的旋律正在疯狂循环,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循环,都在吞噬他的一丝神智。
这不是普通的邪术!
这是将蕴含着声波法则的“声核碎片”,炼化成了杀人于无形的“记忆蛊”!
这些东洋阴阳师,竟将蛊种潜伏于沿江平民体内,只等月圆阴气最盛之时集体引爆。
到那时,数以万计的百姓将瞬间变成传播邪音的媒介,整条长江防线上的将士,将在无声的折磨中变成一群听不见炮火与命令的聋军!
怒火在我胸中翻腾,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我迅速从符囊中取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玄黑的铁疙瘩,上面刻满了细密的符文,正是“响雷子”。
我将它稳稳置于船头,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雷子顶端的凹槽里。
咚、咚、咚。
我屈起指节,以一种独特的韵律,轻轻敲击了三下。
这不是投掷伤人的法器,而是一枚“唤醒器”。
随着我的敲击,那滴精血仿佛活了过来,迅速渗入符文之中。
响雷子没有爆炸,而是骤然震颤起来,发出一阵清越悠长的嗡鸣。
这嗡鸣声中,融合了班主夫人为护《忠烈图》曲谱而散的残魂,融合了无数百姓在戏台下由衷的喝彩回响,更融合了那份被付之一炬的曲谱中不屈的余韵。
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纯净声波涟漪般扩散开去,平静的江面倒影中,竟赫然浮现出无数模糊的人影,他们仿佛跨越了时空,正在引吭高歌,唱的正是那首原汁原味的《忠烈图》!
老李浑身剧烈一抖,猛地张开嘴,哇地呕出一大口腥臭的黑血,黑血中,一只指甲盖大小、不断蠕动的音符状血虫正在飞速消融。
他眼中的猩红渐渐褪去,恢复了一丝清明,虽然依旧虚弱,却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指向下游江心的一处阴影:“道长……那边……有艘铁壳船……一直在放那种……鬼乐!”
我将一粒丹药塞入他口中,让他暂且安歇,自己则催动乌篷船,如离弦之箭般朝他指引的方向冲去。
那是一座早已废弃的灯塔,矗立在江心的礁石之上。
我将船隐入礁石群的阴影,从怀中摸出一块温润的玉佩,往身上一拍,身形与气息便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我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湿滑的礁岩,躲在灯塔之后,举起了望远镜。
月光下,一艘伪装成普通商船的日舰正静静地停泊在不远处。
它的底部舱门缓缓打开,一根巨大而狰狞的螺旋音管被推了出来。
那音管不知是用何种金属铸成,表面竟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无数颗人类的牙齿和泛着绿锈的铜片,管口处,还缠绕着一圈写满了血色咒文的黄绢。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东西,我在师门的一本禁术图录上见过——“寂世曲试装弹”!
真正的声波武器!
甲板上,两名身穿狩衣的日本阴阳师正对着音管跪拜诵咒,他们身后,赫然站着一个穿着马家军服的副官!
那副官一脸谄媚,双手恭敬地捧着一只盛满了鲜活血液的陶碗,碗里的血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取自活人,用来进行地脉活祭,以增强这邪恶武器的威力。
原来是家贼引路!
一股冰冷的杀意自我心底升起。
我悄然退下礁石,回到乌篷船上,从符囊中一口气取出了三枚“响雷子”,并列于掌心。
这一次,我没有用舌尖血,而是催动丹田内的元婴真火,三缕金色的火焰如灵蛇般舔舐着雷子。
它们不爆不燃,外壳依旧冰冷,内部却在我的控制下,形成了一个急速旋转的高频共振腔。
阿福最后传来的那句密语在我脑中响起:“用他们的嘴,播我们的丧钟。”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涉水走到岸边的湿沙地,小心翼翼地将三枚已经蓄满了能量的“响雷子”,按照阿福给出的地脉节点方位,轻轻埋了进去,只留下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符文尖端露在外面。
我双手结印,口中低声呢喃,仿佛在对这片即将被亵渎的土地许下承诺。
你们不是要让中国人闭嘴吗?
好啊……今晚,我就让这满江的冤魂,都听见我说话。
我退回船上,盘膝而坐,将自己的心跳、呼吸,乃至神识的波动,都与脚下的大地、眼前的江水融为一体。
夜色越来越浓,江风也停了,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一轮残缺的冷月。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我在等,等一个信号,等一个时辰。
子时将至,江面上开始升起一层薄薄的雾,那雾气白得诡异,带着一股不祥的湿冷。
万籁俱寂,连虫鸣都消失了。
这片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静音键,正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无声屠杀,清空舞台。
我的手指,轻轻搭在了身旁的剑柄上。
那三枚埋在沙土中的响雷子,开始与我的心跳同频,发出了只有我能听见的、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共鸣。
时候,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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